算起来, 柯屿其实将近两年没有见过商陆了。法国学生放假自然和中国不同,商陆放假时,柯屿不是在忙着拼学分就是打工赚生活费, 何况商陆自己也有严格的日程和计划, 一来二去, 两年间其实只擦肩而过过一次。
是柯屿打算把女友介绍给商陆认识的那一次, 但到底没见成。商陆十五岁那年, 终于要来见柯屿, 提前通知了他, 但他并不知道柯屿有这样的打算。他是径自去的乡下探望奶奶,一边帮奶奶剥豆角, 一边陪老人家闲聊。奶奶记性的确越来越差了, 看着商陆会陌生地恍惚一秒,继而慈爱地笑起来:“天天说想看你,等叨叨回来, 带天天一起回来,我给你们做鱼生。”
“天天是谁?”
“诗涵呀。”
商陆一时之间没说话, 只是侧脸忽然僵得很紧。他把剥出的豆角扔进小藤筐, 有些淡漠地问:“柯屿也这么叫她吗?”
奶奶笑得皱纹更深,是在笑话他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商陆拍拍手,撇去指腹上柔软白色的豆衣,垂着眸说:“没什么好见的。”
他是来找柯屿, 不是来看他的女朋友。虽然柯屿早就在邮件里说过,但商陆认为, 夏天是只属于他们的夏天,老家也是只属于他们的老家。他以为柯屿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从未想过, 这样属于彼此的默契有一天会穿插入第三个人。
豆子剥完了,奶奶拾起藤筐,要去后厨焯一焯,经过堂前时看了眼坐在案上的座钟,声音里听着笑眯眯的:“五点咯,叨叨马上回来咯。”
小板凳低矮,商陆半蹲半坐了十几分钟,站起来时腿都麻了。这股麻一直麻痹到了心里,他不得不闭上眼缓了缓,才说:“奶奶,我突然有事要走,不能留在这吃晚饭了,你跟柯屿说一声。”
奶奶从后厨探出半个身子:“什么事?”
商陆编不出什么事,但奶奶并没有追问,她知道的,越有钱越是有数不尽的事务要忙碌,因而只是遗憾地说:“不再等一等吗?叨叨六点就到。”
商陆说:“不用了,等我忙完再来找他,一样的。”
他出村子,经过那片已经过了季的老荔枝林。因为来得晚了,并没有吃上今年的荔枝,也没有看到那样红红火火挂满果实的景象,田地里好安静。今年的荔枝甜不甜呢?商陆并不知道。
从村子岔路口右转,是一条勉强可以打到车的主路。商陆一个人站着等车,看太阳一点一点落下。
柯屿提前跟老板打了招呼,但到了家时,天还是黑了。前门没关,他大踏步跨过门槛,“商陆!”
没人应答,柯屿又叫了一声,眼里的笑意很热切。奶奶从厨房转出来,手里握着锅铲:“陆陆回去了。”
柯屿怔住:“为什么?不是要在这里住两天吗?”
“有事。”奶奶安慰他:“他说下次再来看你。”觑向他身后,“天天呢?”
柯屿勉强笑了一下:“天天后天才来,你又记错了。”
所谓的“下次再见”,总是要过很久,久到柯屿在巴黎再见到他时,觉得商陆怎么突然间就长得这么高,又这么大了。
“你多高了?”
“一八七。”
柯屿心想,幸好没自取其辱地上去比一比,否则真够丢脸的,毕竟他到一八二就停滞了,商陆却还能再蹿一蹿。
他不比,商陆却要跟他比,一步步靠近他,柯屿一步步后退——挨上墙,躲不掉了。商陆身体贴着他,手从自己发顶平移过去:“好矮。”
就几厘米而已,怎么就好矮了?柯屿推他,手在他胸口用力一撑,但商陆纹丝不动,身体又烫又沉,虽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但柯屿觉得自己好像被他压制住,有种被入侵的不自在感。商陆垂眸看他,抿起半边唇无声轻笑了一下,“不服啊?”
讲话的气息也很热,而且嗓音已经过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