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秦兰芝拔高声音,“这事咋能忘了,你这半天功夫都跟她叨啥了?”
“也没啥,就随便叨叨。”
“那事咋没跟她说呢?”
“这不是忘了么。”何爱国耷拉着眼皮,钻进被窝。
“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明天晚上她要是啥都不懂,可不得闹笑话!”
“那你去说呗,这事不就应该当娘的说么。”
“那是别人家,咱情况不是不一样么。”秦兰芝没好气。
“她一个女子,这叫我一大男人咋说。”何爱国别扭道。
秦兰芝微恼,“你是她亲爸,这事不是之前就说好的么。”
两人事先为了这事统一过口径。
循着旧例,这种出嫁前的教导的确是应该当妈的来提,可她毕竟隔着一层,总觉得说那样私密事,她有些张不开嘴。又不好请别人来教,便商量好让何爱国这个亲爹来说,没想到他临时变卦,让人又气又恼。
“反正我说不出口,你去吧,你是她妈,她现在也认你,你们都是女的,好说话。”
瞧何爱国说话这意思打定主意反悔,秦兰芝眯了眯眼,“好啊,我是看出来了,你故意的是吧?”
“哎呀,哪有,我是真忘了。我想来想去还是你去的好,桃子明天就出嫁了,往后回来的机会少,你去跟她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样等她走了也念着你的好。”
“掏心窝的话还用你教,别跟我饶话。”
“行了,别气了,这事就交给你了。也不用你多说,不是有那小本头么,给她一瞧,啥都懂了。”
“说得轻巧。”秦兰芝轻怼了声,转身去打开角落里的红木箱,用手掏了掏,摸出一本小本头,左右看看了身上,最后塞在裤兜里。
朝门口走了两步,又折回床边,脱鞋子抬脚,对着拱起的被窝踹了一脚,“何爱国,你这大尾巴狼!”
“哎呦——”被窝的何爱国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哀叫,秦兰芝听了,觉得心里舒服许多,这才踢踏上鞋出去。
屋里何楚桃擦完身子正拿雪花膏抹脸,听见敲门声,合上盖子快速在脸上抹了抹又边走边轻几下去开门。
瞧见门口站着秦兰芝,她疑惑,“妈,还没睡呢,有啥事?”
“也没啥,就是过来看看,该弄的都弄好的了吧,有没有啥拉下的。”秦兰芝进屋看了看装箱,又检查了嫁妆物件,这些东西都错不得。
“都好了。”
细细检查了遍,秦兰芝满意点头,拍拍床沿,“来,坐下咱们说说话。”
何楚桃依言坐下。
“想当年我嫁给你爸的时候,你才这么点,这一转眼就成大姑娘要嫁人了。”秦兰芝边说边用
手丈量着比了比。
如今回想,竟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情景。
见她的第一眼,小姑娘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特别可人疼,还以为是个性子软和的,可没曾想,第一次见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她带着美美上门,小姑娘胆子忒大,竟然抓了条蛇扔到她们面前,把年仅六岁的美美吓得哇哇直哭,她也被吓得不轻。
至今她还记得,竖着两个牛角辫的小姑娘大声威胁,“我不要你当我妈,不要妹妹,我有妈妈,我不喜欢妹妹,你们要是敢来我们家,我就把蛇丢你们床上,看你们敢不敢再来。”
最后结果,何楚桃被何爱国好一顿打。
胳膊拧不过大腿,何爱国还是娶了秦兰芝,顺带接纳了秦美美这个拖油瓶,她同秦家两母女的梁子就此解下。
回想这些,何楚桃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年少,何爱国要续弦的事一度成为乡亲们茶余饭后的热谈,那些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自然少不了在何楚桃面前灌输各种继母不慈的坏话。
她幼小的心灵在没见到秦兰芝的面之前就已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