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的雪总比南国来的纷扬洒脱些,一渡黄河,湿冷的风潮便夹了细细晶莹的雪花,落在人的眉梢睫上,也将白茫茫的视野镀上一层模糊的细边。
缁衣的青年阔步下了扁舟,将斗笠深压,迎着扑面的风雪往前走去。
此处是豫郡,魏属。
刚迈出两步,雪里照面冲来个半人高的小不点,欢呼雀跃地奔到他身后,极不认生地往青年背后一躲,单探出个咋咋呼呼的脑袋,朝后头扮了个鬼脸。
“冬至在月头,么被不用愁;冬至在月腰,有米么柴烧;冬至在月尾, 冻死老乌龟!来抓我呀,老,乌,龟!”
远远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怒号:“混小子,快回来!”
小屁孩非但不以为惮,反吐出舌头,很欠揍地“略略略”了一声,挑衅着自己的亲爹。
追来的老翁气得直捶心口。
这小混蛋正笑得忘形,不意颈上一张大掌落下,轻轻松松地被连衣带人提了起来。
他这才慌了起来:“呜呜,你是谁,你放开我!”
等命运的后脖颈被人揪在手上,熊孩子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撞上这人极为陌生,根本不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边的邻里乡亲。
扭动间,不经意地瞧见那深压在斗笠下的瘦削面容。
剑眉深刻,星目璀璨,一张脸极为俊朗。只那锋利的轮廓在风雪薄吹下,更显出一种天然的凛冽气息。
小屁孩登时不敢吱声了。
这人是当过兵的,他看得出来。
惹谁都行,别惹官兵,即便是个七岁的垂髫小儿也懂这乱世生存的道理。
见小东西还挺懂得审时度势,缁衣青年嗤一声笑了出来,掂量着这小子的斤两,挑眉笑道:“我是谁不打紧,你的小命儿可在我手中捏着,不老实答我的话,我就把你丢进山里喂狗熊。”
手里的小屁孩哪见过这阵仗,险些没吓得尿裤子,巴掌大的脸簌簌抖着,努力撑着没哭出来。
甚至还很坚强地问了句:“你,你问什么?”
远远地,他的阿翁还一深一浅往这里赶着。
青年瞟了远处一眼,又将目光落回眼前,倒挺欣赏他的镇静,松手将他丢了下去,只问:“听说,你们村来了位李先生,他在何处?”
小屁孩约莫已经是准备好了老实交代家里几亩地缸中几斗米,乍然听他这样一问,一时怔住了。
过了片刻,才犹豫地抬起小手,往后指了指,还是交代了出来:“喏,往东走十里地就是。”
他老翁这才赶到,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将孩子往身后一搂,万分警惕地打量这不速的异乡人,压低了声音:“贵人找李先生,也是为了求医问药?还是……”
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在他怀疑的视线中,青年挺直了腰,迎着飘雪举目眺望,却是轻轻扬起手中的竹篓。
他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来送礼。”
……
村东。
李隐舟刚搁下纸笔,远远便听见一阵鼓点似的细小又仓促的脚步声,掀开窗格往外一探,却见是村里的小孩子跌撞着跑来,红扑扑的小脸大口呼着热气,刚到门口,便累得弯下了腰。
神情却是急得不得了,刚喘过气便仰起脸:“先生快跑!有官兵来抓你了!”
官兵?
李隐舟微挑起眉,望向门外重雪。
此处虽然是魏境,但实际属于曹植的封地,司马懿便是再恨他也不敢轻易越界拿人。更何况他行踪隐匿,至此也不过两月功夫,按古代信息传递的效率,这信儿恐怕还没送到洛阳城王宫。
雪中渐渐步出个高挑削薄的身影。
朔风劲吹,那人的面容也掩在乱飞的额发下,有些模糊不清。而李隐舟却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忍不住有些讶异。
“公绩?”
一别经年,凌统瘦了,也更见成熟,俊朗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