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隐舟明白,诸葛亮只能为相,为臣,为人手中棋子,而终不可能取代刘氏。
太看中情义的人,注定做不了皇帝。
和风掠过窗外竹林,引来潇潇落叶拍窗。一片极静极深的沉默中,李隐舟想起了什么,忽也一笑:“所以丞相要请兵东征。”
若成,诸葛亮亲自领军出征,或许还能以一身才智积极应变,挽住狂澜。
若不成,他已将野心与胆量示于天下悠悠,便可替刘备洗去凉薄猜忌的恶名。
诸葛亮只用那锦帕擦着少年苍白濡湿的脸颊,表情淡如止水:“或许,这场仗早就该打了。”
李隐舟并不清楚他这个“早”,指的是吕蒙白衣渡江时,还是更早之前湘水分治之前,但数年的往来纠缠,两国之间的恩怨早已不是个人的力量可以分解。
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过去种种,唯有令一场大火燃尽,焦土之上,终将迎来新的时代。
轻风吹斜了竹梢,无数闪动的光点投在诸葛乔苍白的脸上,少年眉心在不住地照射中微微抽动,终于用力地掀开了眼皮,用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眼神看着对坐不语的二人。
诸葛亮的手微微一停。
“父亲……”诸葛乔急着想要起身,被李隐舟眼疾手快地按下。
他稳声道:“少主胸中尚存竹管,暂时不可动作。”
临时用的竹管比不得现代化的引流管柔软坚韧,为保安全,李隐舟决定先对其拔管封腔。
这次加用了华佗改良的麻醉药剂,拔管过程异常顺利。
李隐舟慢慢舒开一口气。
诸葛乔下巴抵着颈窝,拧着眼看着胸侧染血的伤口,心头仍有余悸,想到突然杀出的黑衣人,不由又有些急切:“父亲,袭击的人恐怕不是吴人,是……”
“孤知道。”
少年的话被打断。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锦帕,手指搭在少年发凉的腕上,沐着拂面的宵风,轻轻地道:“都结束了,和孤回家吧。”
……
刘备很快整军而发。
快得甚至出乎了李隐舟的意料。
张飞的死讯是六月才传来成都的,而刘备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便调集了四万兵马。在这个信息极端落后的年代,这是一个迅速到有些草率的速度,要知大军之前粮草先行,这样大规模的军事活动,一应的军需准备起码都要三个月以上。
即便早有东征的准备,刘备行军的步伐也稍显得急切了些,但在怒火的驱使下,他已等不及。
一刻也不能迟缓。
大军离城的前一夜,李隐舟被诏至大殿。
灯火辉煌的掩映下,刘备一身的铠甲泛着森寒的光,他自高处俯视曾践踏过他尊严的这人,唇角噙了一丝冷漠的笑意。
“听说,赤壁战前,你曾与魏相预言过我军的胜利。既然你有卜卦算命的本事,孤倒很想知道,你如今又预见了什么。”
听谁说的不言而喻。
司马懿这一手诛心杀人心眼忒黑。
李隐舟搭着眼帘,神色淡淡:“某一贯提壶行医,只救命,不断命。”
年迈的帝王眼角微垂,神色在重重交错的灯影中显得有些阴鸷,以一种冷酷而玩味的眼神注视着他的面容。
他冷冷扯开嘴唇:“你已尽忠于蜀多时,还以为孙权小儿会厚待你么?只要你老实告诉孤,日后千金马,万户侯,孤尽可许你。”
开出的条件还挺宽裕。
比起昔年黄忠给的抠抠索索的十两金子,刘备算是很大方了。
李隐舟当真托腮正经地忖度片刻,很快决定答应这个肥差:“既然陛下如此诚意,某也可稍透天机。”
刘备慢慢步下高阶。
他停在最后一阶上,略俯身靠着李隐舟的侧脸:“说。”
李隐舟也不再推诿,手指一动,推演道:“陛下自创业以来,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