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乔是在赤壁战后入蜀的。
吴、蜀两家的同盟关系早在湘水分治时岌岌可危,而关羽的死更是将支离破碎的纽带彻底撕得粉碎。失去了同据长江天线的战略关系,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牵制住刘备东征脚步的原因是,此刻伐吴并非上上策。
白衣渡江近乎兵不血刃,吴未折一兵一卒便克敌制胜,于其内实力仍然保存;北原新帝旧主的更替刚刚完成,正是关门处理家事的时候,对长江以南的牵制无疑较此前薄弱。
如今其唯一的弱势在于,三代都督接连退场,任上的朱然年事已高,后备的将才中难有能与周郎鲁肃比肩者,更无一人能有独挑大梁收服众心的军功与人望。
利弊权衡,诸葛亮仍建议暂且观望,北原不会坐看江东霸占着长江继续壮大,与其亲自出手,不如令魏、吴之间彼此消耗,享渔人之利。
这本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而今本与阆中整军的张飞却被歹人杀害,借着他的头颅沿江之下去投了吴!
关羽的死已令刘备肝肠寸断,而张飞的骤然离世无疑是在他看似刀兵不侵的心上又添一记重创。数十年苦辛倍尝的回忆霎时涌上心头,过往的一切积郁与压抑不住的怨愤在这一刻喷薄而出,烧成怒火,以燎原之势烧空残存的理智。
此恨,非鲜血不可浇灭,不至死不能休止!
他非得灭吴不可!
死寂的大殿中,骤雨敲窗,一声急过一声。
诸葛亮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刘备戾气冲煞的侧脸在接连的闪电划过冰冷残酷的光,这是他伴君十数年未曾见过的血性与杀意,像失去了鞘的一柄利剑,已无人再可纳住他的冷锋。
但诸葛亮在这一刻仍存冷静。
偏在吴蜀关系微妙的节骨眼上,诸葛乔与张飞先后遭人毒手,一个是吴重臣的儿子,一个是蜀汉帝的义弟,这一切果真只是巧合么?
若能挑起吴与蜀的战争,又有谁黄雀在后?
但他并未说话。
此时的刘备也绝不想听。
一句“保他忠孝两全”撂下,刘备的脸已凝为寒霜,而阶下的侍卫如何能想到,这一回报竟把自家少主推至风口浪尖,成为刘备怒火下的第一个牺牲品?
忠孝两全,这话外的意思便是要举兵灭吴了?
侍卫刚想通这一点关窍,闻音而上的一众卫兵已一拥而上将他拿下。蛮横的推搡中,他竭尽全力地昂首回头,声嘶力竭地呼喊道:“丞相……唔……”
少主毕竟也是您的养子啊!
冰凉的手掌的瞬间掐住他的咽喉,不容他殿前喧哗。
那又高又远的殿堂上,君王背后的帝师鹤氅加身,静立的身影如圣人一般,超然悲喜,无动于衷。那淡薄的目光于一闪的急电中拉得极长极远,仿佛周身的惊涛骇浪掠过,都不足以在他心头掀起一丝波澜。
极理智。
却也冷漠得可怕。
“唔,唔……”侍卫悲怒的声音似一颗吞进深塘的石子,顷刻便消失在了黑洞洞的雨夜。
……
风雨交加的深夜,隔了数道宫墙的偏殿,此刻却是安静极了。
一众太医围拢在诸葛乔的病榻前,脑海中那根弦胡乱拨着,尚未从方才李隐舟的话中回醒过来。
气积于肺腑,有进无出,虽无血光,却也凶险至极。
他们没亲眼见识过,或者说从未准确地诊断出来过这种暗藏杀机的急症,但也在张机流传于世的几本经典中阅览过其中一二。
未曾想第一次见识就是这般情形。
一时间声籁俱静,唯听得少年将军低沉的咆哮近乎威胁地响起,这一声“你有办法,快说!”没吓到那病榻前的李先生,倒是令围观的御医们心头一跳,默默哀祈这李先生可一定要有什么办法。
麋家是蜀中一等一得势的外戚,麋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