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时隔数年同侧而立,李隐舟一时竟有些恍然。
月夜的分离、稀疏的信件和狼烟四起的庐江城似走马灯在眼前闪过,直到朗月清辉分拨暮云,才将幻境照亮。
孙权也回了吴郡,这不难解释。
他把视线落在顾邵身上。
和孙权陆逊站在一块,一两岁的差距就分明地显露出来,尚显青稚的少年不似这二人气定神闲,手忙脚乱地将满脸泪花的孙茹半揽在怀里。
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片干果递给她:“别哭了,兄长请你吃果子。”
孙茹咬着嘴唇忍住不哭,倔强地偏过头不理顾邵的讨好,胸脯不时风箱似的猛然抽噎一口。
孙权淡淡地:“你做她兄长,岂不是做我兄长的儿子了?”
顾邵忙里偷闲剜他一眼:“你别揶揄人,万一孙伯符想把她配给公纪,我是她兄长,就是你和伯言的从父了!”
两人彼此别扭了数年,一见面却和小时候似的自然而然吵起来了。
内容比小时候还幼稚。
外头吵闹这一响,屋里的孙尚香也歪着头掀开帘子出来,一眼瞧见孙茹桃子似的红肿双眼,登时就把这桩罪算在了顾邵头上。
两人红着脸吵两句,又是一地鸡飞狗跳。
顾邵简直万分委屈,心道孙家的小妹还没娶回家,他就已经被孙氏这么轮流欺负了,以后还真不定是什么苦日子了。还有旁边两个袖手看戏的,一句话都不肯帮!
孙尚香搂了孙茹在怀里,声音放得轻又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姑姑,你父亲的小妹。我离开家那会你才四岁呢。你母亲身子弱起不来,你跟我玩好不好呀?”
孙权亦低头默然瞥她们一眼,目光似凝非凝,如初化的雪,闪动着冷光。
似感应到他的眼神,孙尚香扬起下巴,不情不愿地飞快补了一句:“他是你叔父,也是守着你出生的人。”
孙茹于抽泣中瞪大了眼看去,旋即扭过头往顾邵那里走了一步,指着他:“他是谁?”
顾邵在小姑娘没规没矩的指头下竟有一丝受宠若惊,得意地瞟着面冷心冷的青年,把孙茹一把抱在胳膊上,和她挨着脸悄悄说:“我是你叔父的克星,你别怕他,他就是个
绢老虎,风一吹就塌了。”
……
这三人在一块就不能消停。
李隐舟簌簌地抖抖衣袖,将头上的草刺拔掉,手指顺着衣领拨下去,探到两寸长一道破开的豁口。
他手腕的动作一僵,捏紧了弩/箭划破的碎布,用腰带简略地扎了扎。
陆逊目光从檐上落回,瞧见的就是他遮掩的动作,再念及刚才孙茹激烈的哭声,心底隐约猜出了什么。
但并没有直接点明。
孙茹在顾邵怀里慢慢止住眼泪,寒风里冻红的脸颊贴着他脖子取暖,顾邵抱着这样软软的小姑娘,心里也似冬去春来的初阳化开了。他揽着孙茹瞥一眼布衣荆钗中依然俏丽的孙尚香,蓦地红了脸。
这是她的侄女,是孙氏的新一辈,不知道以后他们的孩子……
感受到颊边发烫的温度,孙茹抬着脸小猫似的蹭了蹭,警惕地望了望周围,小声地说:“你带我去找父亲好吗?”
顾邵心里正温暖得发软,一口便答应下来:“行,我带你找他,你可不许再哭了。”
孙尚香放下不下这个娇惯的少主,和李隐舟撂下一句:“你们也快来。”便小跑着追了上去。
三人的背影穿过寂静月光,渐渐没入辉煌灯火中。
李隐舟方撤回目光,不等剩下的二人问询,先将事情一一抖落出来。
这事不能一个人担着。
和他有这样杀身之仇的唯有一个人,可那人早就死于孙策的兵马之下,如今却还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与孙家有关的一切。
不过这也只是李隐舟的初步猜测,他得罪的人并不算多,就连孙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