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是说配置出了可比麻沸散的药吗?”孙尚香问。
疼痛仿佛顺着紧扣的指节传来,她以双手用力捂着嫂嫂的手背,指腹揉搓出一丝温暖。
李隐舟打开备好的器械箱,锐利光滑的的刀面银光闪落,映出一双微微翕张的瞳孔。
以曼陀罗花配置麻醉剂的思路的确是可行的。
这种带毒的药材可以有效地止痛解痉,其余毒也可以用活性炭解除,但麻醉还涉及一个最严峻的问题——
监控。
把人麻倒并不困难,最广为人知的麻醉术其实就是醉酒,西方早期的动物实验常依托于酒精麻醉,直到二十一世纪也仍作为备选之用。
真正困难的是实时监控陷入昏迷的病人生命体征,缺乏现代设备,血氧、血压、心电、通气量等指标都很难精准呈现。
母体的状况尚且可以通过查体推断,但深藏宫内的胎儿几乎无法被观测。当母体彻底松懈下来,胎儿便很容易在无人知晓时被压迫至窒息死亡。
即使是在医疗技术发达的现代医学,除非万不得已,轻易也不会用全麻的手段进行剖腹产。
他反复实验多次,仓促的时间内只能配置出以量取胜的全麻剂,离剖腹产要求的高精度脊髓麻醉差之甚远。
换言之,想要确保胎儿安全,就必须在母体清醒的情况下进行。
但这不是唯一的选择。
李隐舟将葫芦里调制好的麻醉剂倾倒入碗中,端到少夫人的面前。
“你还有另一条出路。”他尽力控制手指平稳,“放弃这个孩子,就当生了一场病,将军为人率性,他会理解你的。”
轻柔的一句话,如冷风席卷过女子泛着泪光的眼眸,撩起激荡的狂澜。
“不。”她毫不犹豫。
孙尚香回护地将她揽在身后,眼神似炸毛的小猫:“阿隐,你先说清楚,为什么不能母子俱全?”
“一旦母体昏迷,胎儿不仅易受麻醉剂的毒害,也极容易窒息,您可以选择赌一把。”他蹲下身子,与年少的夫人平视,“但我只能保证竭尽全力地救你的性命。”
雨声淅淅沥沥,偶有飘零的水珠浸润窗格,无声息地划出深深一道水渍。
他轻声
地劝:“你还年轻,还可以有下一个孩子。就算没有孩子,你还有将军。即便将军不在身边,也应当珍惜自己的生命。”
扣住孙尚香五指的力气微微松解。
少夫人勉力伸出手臂,从李隐舟手中接过那碗冰凉的汤药,指甲颤抖地磕碰着陶的壁,发出令人心悸的脆脆声响。
李隐舟背过身去,点燃一丛艾火。
——哗。
如屋檐兜不住雨水的一瞬倾泻,接着便是滴答、滴答清晰的一声一声。
淡红的药水顺着地板的脉络缓缓地蔓延到脚下。
“你不是慈姑请来的先生吗?”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凝着细密的汗珠,似雨后蝴蝶无力而倔强的振翅,“你必须保住这孩子,这是你的责任。”
“不是。”李隐舟动作停滞片刻,旋即继续下去,“完成你的选择,才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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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脚步声切嘈如箭雨。
孙老夫人领着数名稳婆,快步穿过错落的庭院。
泥水溅落在裙裾,但她神色岿然不动,唯有眼睛偶因拂来的雨珠稍事眯缝。
仆人高举着伞,以半步的差距紧紧跟随着主子的脚步,半边身子被雨淋了个透,声音越发哆嗦:“不是已请了张先生的关门弟子么?且少夫人前几日气色尚可,即便月份缺了十天半月的,也不打紧吧。”
“保胎是他的事,可他一个半大的小子,懂什么接生的活计?”老夫人斜睨他一眼,鼻孔微张散着寒气,“他聪明,但胆子更大,难保不做出什么糊涂事。”
“是,夫人高见,能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