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政治家的千古难题,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显然有些超纲。
顾邵抱剑沉思,一时之间难以在满脑子的典籍里寻出答案,眼珠左顾右盼,小拇指于暗中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陆逊的侧腰,低声耳语:“阿言,你知道有什么典故么?”
陆逊默然不语,隽秀的眉眼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舒展为松懈的弧度,鼻息轻柔,显然已经睡着了。
依这孩子的心智,是真睡还是假寐很难定论。
看着他似乎已经全然卸下防备的身体,李隐舟都替他觉得累。
放松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声的抵抗,他在同龄人面前可以对介之推的故事畅所欲言,但在立场分明的孙策周瑜身边时,却总是寡言少语,不愿轻易泄露一丝心迹。
顾邵唯一的小心思就是孙尚香,孙权眼里有未来之天下,这些都是作为年长者可以轻而易举推敲出来的。但陆逊却把自己藏得很深,仿佛一个严防死守的蚌壳,没有人知道里面藏的是珍珠还是泥沙。
孙策随着顾邵的目光,凝然注视着酣然入梦的陆逊,半响,压低了声音:“三更天了,顾少主还是先歇会吧,以后再找我理论不迟。”
顾邵难得被孙策给了台阶下,几乎受宠若惊,忙闭上了眼睛,小声道:“明天我就去府上登门拜访,再教你长短。”
孙策戏谑地笑:“你怎么知道陆太守不会留我在陆府过夜呢?”
“阿兄你还要先去拜访太守公么?”孙尚香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半梦半醒地卧在周瑜膝上,歪脸盯着孙策,“母亲可是日日念叨你回家,说围困董卓太危险了,怕你受伤……”
孙策伸手想捏捏她的脸颊,但自觉手上的茧有些粗粝,又改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告诉母亲,父亲并非孤身迎敌,我孙策也不是鲁莽之人,你们安心在家就好,不必替我们操心。”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顾邵陡然睁开眼睛,迫不及待想卖弄见闻,挽救下方才尴尬的形象:“我听说过,有个叫曹操的人,他自己引军西进,和董卓手下的大将徐荣交锋,结果大败而归,成了天底下的笑话了。”
谈到当今天
下,男孩总是难掩兴奋,就连孙权也不再缄默,虽然身处颠簸的马车内,视线却岿然不动地注视北方,似乎越过千重峻岭,冷然凝望某人。
“曹操不过匹夫之勇,他不配合袁绍公的联军行动,企图独狼吞肉,没想到孤军之力,根本无法撼动大树,反倒栽在了汴水,难道不该被天下耻笑么?”
曹操?
李隐舟脑海里的困意顿时被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驱散干净。
虽然后世对此人行径褒贬不一,但却没有人敢否认他的智慧与才华。笑话这两个字落在他身上,有一种微妙的出格的感觉。
如果如今的孙权知道,这个他当下嫌弃的笑话,以后会成为他几十年的宿敌和纠缠不休的噩梦,会不会后悔今天轻视了他?
联想到这个冰一样冷冷的小少年吃瘪的模样,李隐舟也不禁莞尔。
“小药童,你有不同的看法吗?”
询问的是周瑜。
李隐舟在这群身份尊贵的少主面前,本如草芥般不值一提,躲在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地在内心自说自话,却没想到能引起周公瑾的注意。
不禁联想到那句“曲有误,周郎顾”,的确是心细如发,也有容人的风度。
这会再强行收回笑容就太过造作了,总之谁也不知道将来天下鹿死谁手,李隐舟索性当个闲聊。
“小人不懂天下的时局,只是想着今天那只老虎。”
孙策打个呵欠:“一只死老虎,有什么可想的?”
李隐舟撑着下巴:“我听说,豺狼都是群起而攻之,虽然厉害,但不过是因利而聚,在没有猎物的时候就会彼此厮杀,吃掉老幼。而老虎是山林之王,素来喜欢单打独斗,所以就算失败,或许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