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裳一直都没有哭。她听到了穆锦衣在她耳边痛哭出声,也看到了五哥的眼泪直接打湿了那张信纸,但她还是没有掉眼泪。
她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是有人将她埋到了地下,周围的一切都很沉重,沉重到像是要把她压碎,但她却无法挣扎,一切都是僵硬的,包括她的情绪。
越僵硬就越沉重,越沉重就越僵硬,直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已经透不过气,也迈不动腿,一切都是麻木的。
她就这样被僵硬地带到了穆老夫人面前,她看到了五哥将那封沾染了泪水,字迹已经开始模糊的薄纸递到了祖母手里,接着那张纸落到了地上,祖母的脸色泛青,牛一样喘着粗气,娘亲哭着冲上去扶住了祖母。
然后三叔母和四叔母也哭了,二叔母直接晕了过去,大嫂哭着去抱二叔母,急急忙忙地将二叔母抬到了榻上躺着。
一屋子人全都在哭,五哥和锦衣也在哭,翠云姑姑、王嬷嬷、春蕙姑姑、秋兰姑姑,还有荷叶和菱角,大家都哭得十分悲伤。
祖母也在痛哭,她捶着胸口,叫着二叔的名字,似乎想将二叔唤回来似的。
大家都在哭……
可是为什么她不哭?她的眼泪到底去哪了……
家里一片混乱,没人发现穆红裳有些不对。穆二夫人一直没有醒过来,悲痛过度穆老夫人也开始面白气短,手脚颤抖,满头大汗的模样,安国公夫人吓得也顾不得仪态了,高声嚷着拿药。
穆三夫人等不及丫鬟们,自己跌跌撞撞地扑到柜子前,直接翻柜子,掏出了里头的药箱,她也顾不得被蹭落一地的杂物,直接跪在地上翻开药箱,掏出了紫雪丹。翠云和春蕙急着去拿药,却不小心撞到了一起,真是越忙越乱。
穆红裳听见了娘亲的高声尖叫:“药!拿药!”
她还从未听过安国公夫人用如此尖利的声音叫嚷,这一声尖叫就像是钢针一样,直接刺入她的太阳穴,一直像是个木偶一样的穆红裳猛地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脸色灰败的穆老夫人。
穆红裳下意识地抢在了穆锦衣前面去拿药,她的速度,一直都比穆锦衣快。
她直接迈步跳上了椅子,从雕花的屏风一侧翻了过去,一把抢过了穆三夫人手里的紫雪丹,接着直接丢了出去,十分准确地丢到了穆凌衣的手里。
穆凌衣正站在祖母身旁,帮着安国公夫人扶着穆老夫人,他看见穆红裳抬手,就很有默契地伸手去接药丸,接着直接转身,毫不犹豫地将紫雪丹塞到了穆老夫人口中。
药一入口,穆老夫人的脸色渐渐好转,穆红裳这才松了口气,她僵硬地迈步走到祖母身边,一屁股坐在脚蹬上,直接抱住了穆老夫人的腿,将头轻轻靠在了穆老夫人的膝盖上。
她还是没有哭,但已经不再不可抑制地全身颤抖。
“大夫呢,去请大夫了吗?”安国公夫人哭着问道:“大夫怎么还不来。二弟妹怎么样了。”
“去请了。”春蕙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跑:“我出去看看,怎么还不来。”
十七岁的穆凌衣立刻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道:“我直接骑马去一趟许院首府上。”
“大嫂,”穆三夫人的帕子都不知道丢到哪去了,她十分不讲究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娘这边有我,二嫂那边四弟妹先照顾着,还有不少事要赶着张罗,你赶快带着侄媳妇去忙。估摸着宫里也已经收到消息了,这……吊唁……人……”
穆三夫人说到最后,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了。但她的意思已经表达明确了,穆承芳的病故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京中,皇上大约会很快下旨赐谥,朝中众臣也都会上门吊唁。
虽然穆家的丧事规矩与京中其他世家贵族都有些区别。第一个区别就是,穆家人全是火葬,这在这个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死后也不可轻易毁伤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