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研跟他的学长曲殊同合租。他们的合租公寓就在M大和A医大之间,大概步行五分钟的距离。在步行的五分钟里,时研大约是为了转移寇越的注意力,一直在给她介绍他的逆天室友曲殊同。
曲殊同是个传奇人物,由于上学早,再加上连续跳级,所以虽然是比时研高两级的学长,但跟寇越同岁。顺带一提,跳级一点也没有影响他的成绩,他的高考成绩是726。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越越,我心态崩了。”时研祥林嫂似地一直念叨。
结果直到两人吃完火锅收拾停当曲殊同也没有出现。寇越是个好奇心不重的人,没能见到这位传奇人物,也并不感觉到失望。M大的宿舍是十一点半落锁,眼下距离十一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寇越就不着急回去。时研切开一个西瓜,两人并肩坐着,啃着西瓜,慢慢聊起女生宿舍刚刚的冲突和与之相关的一些前尘往事。
其实“前尘往事”这四个字有些托大了,也算不得前尘往事,是情节简单却永远也化不开的仇恨。也不过是,有一个年轻人,在一个炎炎夏日扶起了一个摔跤的老太太,却被老太太反口讹丨诈了七万六“赔偿金”的事儿。年轻人在交付“赔偿金”的当晚跳楼自丨杀,老太太的孙女也在获取“赔偿金”的一个月后凑够了手术费用顺利进行心脏手术。
倒霉的年轻人是寇越的爸爸,叫寇怀璞。寇越的妈妈叫王馥。
王馥怀着极大的悲伤办完寇怀璞的丧事,就开始一门心思地去跟马家闹,她什么也不求,就求所有人都能知道这一家人是什么下作东西,他们就是东郭先生故事里的狼,就是农夫与蛇故事里的蛇,就是应该下地狱的杂丨种。
寇越就在王馥不在家的那段时间翻到了寇怀璞的绝笔信。只不过三言两语的绝笔信,就勾勒出寇怀璞这个善良单纯却偏激的人的最后一刻。
寇怀璞自杀前,眼睛望着漫天的星星,没有想起父母,没有想起妻女,只想起了扶起老太太的那个下午。
大太阳把柏油路晒得要化了,天地间没有风,只有叫成一条线的蝉鸣。
他刚刚被单位用很随意的理由开掉,本来不想管闲事,但老太太倾斜着身子哎呦哎呦地叫着,听着实在让人不落忍。他想起了早上出门时查的温度,最高温度直逼四十度,老太太看起来得有六十出头,人也比路上其他的老太太要胖一些,经不起多长时间的折腾了。
他走过去向她伸出了手,老太太就着他的力道起来,千恩万谢。
他临走画蛇添足地给了她一瓶刚买的矿泉水,矿泉水是装在塑料袋里的,而塑料袋里有张他揉成一团的工资条。
他想,如果当时的塑料袋里没有工资条,老太太一家是就是就起不了这个坏心思了。
他又想,但是生而为人,总要保有能区分人和狗的底线的坚守,怎么能前一眼是人后一眼就是狗呢?
寇越道:“我妈妈有一回闹到了医院,我跟着去的。我妈妈就像个市井泼妇,用手指着她们,用最难听的脏话问候她家祖孙三代,马慧珍的奶奶那天不在,我看到马慧珍的妈妈紧搂着马慧珍,在病友的指指点点里不敢抬头。”
寇越将西瓜抵在嘴边,继续道:“我一点也不觉得我妈妈满口粗话丢脸。其实那是我第二次去那个医院。我第一次去,是跟着我爸爸。我爸爸背着我妈妈向她们低头。他说自己做了两年的项目给单位的领导截胡了,刚刚失业,日子也不好过,而且自己家里有个跟她家一般大的女儿要养活。”
寇越顿了顿,轻声道:“……但是马慧珍的奶奶就是赖在病床上,哗啦啦甩着那一大沓子检查单据跟我爸吆喝,马慧珍的妈妈给马慧珍剥着橘子,时不时地在一旁帮腔两句,她们根本不正眼看他,只问他要钱。”
时研默了默,道:“以后不用给她好脸色,但也不要跟她起冲突。越越,那样的一家人不值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