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这么说着,前头就有人撑伞,她自己跟在胤禛身边扶着他,胤禛侧过头瞧她一眼嘴巴抿成一条线。时间越久他想起来的东西就越多,除了年氏,还有他如今应该有的那两个儿子。
正院和书房在一条轴线上,从外书房过来必要经过南院的,里头还亮着灯,如今时候还早还没关门落锁,胤禛眯着眼睛望向那月洞门里头,隐隐绰绰的灯光配着不时往来的下人,他顿住了脚步,周婷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又改变主意要去看看李氏了?
却不知道此时的胤禛正在心中冷笑,原来他以为弘时的心大是他惯出来的,那么长时间里后院里只他一个男孩,跟弟弟之间年纪相差的也远,可不就是另一个大阿哥,如今想一想李氏作怪的玻璃灯,才知道原来是从根上就坏了。
整个队伍都停住了,守门的婆子丫头瞧见了飞奔进去禀报李氏,周婷问一句:“爷要不要进去瞧瞧李侧福晋?”
胤禛扭过头来看着她,夜色给周婷的脸也罩上了一层柔光,他这才记起他跟她曾经有过的儿子,那时他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皇帝,但也认定了这个孩子长大会继承王府,弘晖的字就是他手把手教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有过一句贴心话,连坐在一处说话都再没有过了,他与她到底是怎么走到了那一步。
这些感慨还没化成语句吐露出来就被打断了,李氏裹着大毛衣裳从院子里出来,她的眼睛里露出
喜色,声音带点激动:“给爷请安,给福晋请安。”脸上已经瘦得没肉了,眼睛下面一片阴影,胤禛厌恶的皱皱眉毛扭开了脸。
周婷见胤禛不说话又不好僵着:“你身子不好,就不必多礼了。”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看胤禛,这位阎罗王到底是想干什么呀,刚准备再说两句场面话,就听到身边的男人用冷淡的声音说:
“这儿挂的灯笼晃眼,撤了吧。”指的就是李氏院门口的那两只。
周婷怔愣间他已经提脚往前走了,李氏眼底的那分喜色褪了个干净,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扶住了身边的丫头还是没能站稳晕了过去。周婷赶紧吩咐人去给她请太医,自己快步跟上去,心里惴惴不安,刚刚他的声音从冷风里传过来足能把人的心给冻碎掉,看他过去的行事再对比现在对李氏的态度周婷都觉得齿冷。
周婷一直小心拿捏着对李氏的度,事事不叫人怠慢了她,就是觉得胤禛并不像不重感情的那类人,看他对待德妃和胤祯就知道了,李氏好歹跟他一起那么多年,在后宅里的宠爱也算是头一份了,她想过胤禛会恼了李氏,冷她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他会这样厌恶她。
周婷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对李氏生出唇亡齿寒的感觉来,但她现在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什么叫男人的宠爱不长久,她咽下一口唾沫,从刚才开始胤禛给她的感觉整个都变了,眼前这个男人好像不是她一直接触的那一个,原来的他说话绝对不会那么平静,他恼了李氏的时候口气多冲呀,而现在,李氏在他眼里还比不过门上挂的两个灯笼。
心里那跟弦又绷紧了,就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她可没有两个儿子拉感情分。对待起胤禛来不免小心翼翼的,拿手帮他试了茶的冷热才送了过去。
却没想到刚刚还一脸沉郁的胤禛一句都没说,进了正屋之后就坐在炕上瞧着玻璃灯出神,周婷给他换过一回茶他也没察觉出来。
再为李氏感到心寒周婷也没圣母到为她说好话的地步,可总还要端着正妻的身份略提了两句:“总要顾及三个孩子的脸面才是。”
胤禛没有搭她的话,手指不断的摩挲着大姆指,轻轻扣着桌面,等了一会才抬起眼睛来看她一眼:“明儿叫苏培盛寻好的扳指来。”
哈?他们的话题是怎么从孩子跳到扳指上头的?周婷应了一声:“是要玉的还是翡翠的?”
“拿和田玉来。”胤禛说完站起来自己把衣裳给脱掉:“水可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