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兰庭静坐在床边,他握着岑鲸的一只手,如石像般一动不动,垂着头一声不响。
负责在外面收拾烂摊子的萧卿颜闻讯跑来,呆呆地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岑鲸不再起伏的胸膛,脚下像是生了根,无法再迈动半步。
时间和空气一同凝固,无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因此他们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只能任由铺天盖地的悲伤将他们淹没,让他们窒息。
天边残阳如血,落下的夕晖却是疲惫而沉闷,透过窗户,静静地照在细墁地面上。
萧卿颜呆站许久,最后想要迈步到床边再看岑鲸一眼,却因腿脚无力险些扑倒在地。
神出鬼没的驸马扶住了她,她死死地抓着驸马,强忍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全无半点往日的矜持与高贵,只剩悔恨与哀恸,尽数赋予泪中。
还小的时候,她总以为她这一生最痛之事,便是她想做浩翔天际的雄鹰,母后却希望她做安于一隅的金丝雀,还时常当着她面怨恨她为何不是男子,既然生为女子,又为何不能乖乖听父皇母后的话。
后来她又以为,她这辈子最痛的,便是与岑吞舟从挚友走到决裂,曾经拉过她一把的少年郎,最后竟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
再后来,她发现那少年郎从未变过,是她没能看清,叫那少年走在她前头,迎着枪林箭雨,为她留了一盏又一盏照亮前路的灯,可她却来不及道一声谢。
如今她终于明白,原来不到岁月的尽头,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遭遇多少。
曾经以为无法放下的苦难与悲痛,过去后再回头看,远不及最新的伤口疼。
现在她又有了新的伤口,足以叫她在往后的每一天问自己,若她没有一时冲动把岑鲸带来元府,让岑鲸看着外祖父离世,是不是就不会害得岑鲸悲痛欲绝伤及肺腑,乃至丢了性命?
萧卿颜哭得无法自已,驸马嘴笨不会哄人,只得手忙脚乱地替她拭去泪水。
突然,驸马的动作顿住,满是焦急的眉眼染上错愕,扭头看向床上那具本该已经没了生息的“尸体”。
“她好像没死。”
驸马平铺直叙的声音打断了萧卿颜混乱的情绪。
萧卿颜迷茫地止了声,睁大泪眼,愣愣地抬头看向驸马,却见驸马一脸困惑地望着床上的岑鲸,像是不明白,自己方才明明感觉到岑鲸已经断了气,这会儿怎么又续上了。
驸马的老本行是刺客,总在暗夜里潜行,对活物的感知最是敏锐,虽然比不上他爹能看穿岑吞舟的性别,但也不至于在基础功上出错。
萧卿颜反应过来驸马说了什么,被驸马搀扶着快步走到床边,果然也察觉出了异样。
她像是怕自己看错一般,死死地盯着床上的岑鲸,沙哑到不像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恍惚:“动了……”
萧卿颜:“她还有气……还、还活着!沈霖音!沈霖音呢!!”
竟是不管不顾,喊起了已经逝世的皇后的大名。
起初萧卿颜的声音并不能在燕兰庭脑子里拼凑出完整的含义,两息后,他才逐渐恢复思考能力,僵硬的手指动了动,发现岑鲸的手还是热的,柔软的。
……她还,活着?
燕兰庭猛地抬头,见岑鲸的胸膛确实如萧卿颜所说,还有起伏,于是又伸手去探,发现岑鲸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呼吸。
沈霖音被叫来时还以为萧卿颜和燕兰庭一起疯了,人死怎么可能复生,直到沈霖音抚上岑鲸的腕子,傻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表示岑鲸好像又活了。
后续发展越发诡异——不需要沈霖音如何治疗,汤药也没喝几碗,岑鲸的身体就跟有神明庇护似的,一日好过一日,脉搏的跳动更是一日强过一日,最后甚至比吐血昏迷前还要健康,若非没醒,早前的惊险就仿佛黄粱一梦般。
岑鲸好转的第二天,燕兰庭就把岑鲸带回了相府。
萧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