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渡抬起手,拭去江随澜脸颊上的眼泪。
“不要哭,”他低声说,“随澜,能这样见你一面,我已十分知足。”
江随澜僵了片刻,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宋从渡说:“不要伤心,我只是去见阿微了。”
江随澜埋首,额头抵在宋从渡手上,闭着眼睛,感受属于宋从渡的温度、重量与气息缓慢消弭。
当一切归于寂静的那一瞬间,江随澜恍惚觉得,从宋从渡身上,有一部分什么流到了他的血脉里。
天地间风雨大作,雷电阵阵。
魔龙的利爪停在殷淮梦身后,那锐利寒气离殷淮梦只有一线,琴音编织的网挡住了他,利爪与音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而后,它慢慢地、慢慢地缩回了爪子,那双猩红的眼睛看向江随澜。
江随澜若有所感地望过去,魔龙看到他的刹那,瞳孔竖成一道细线,爪子一缩,两只前爪搭在云上,探个头出来,竟有几分云片糕的意思。
“随澜,”狂扬还在微笑着,“我只是帮你做了那个选择。”
“什么?”
狂扬说:“要不要吃人的那个选择。”
殷淮梦站到江随澜身边,想像过去一样牵住他的手,刚碰到他的指尖,江随澜便受惊般地躲了一下。他于是没再动。
“你……说清楚。”江随澜看着狂扬。
狂扬的目光落在殷淮梦身上,说:“我不会在他面前说。”
殷淮梦的目光也在狂扬身上,他看了看狂扬,又看了看魔龙。低声道:“原来你不是什么文词柳,魔尊狂扬。”
“我也是文词柳。”狂扬说。
江随澜冷不丁出声:“那沈辞呢?”
狂扬面不改色:“我也是沈辞。”
“还有多少其他名字,一并说出来叫我们开开眼?”
“随澜,你生气了。”狂扬似乎觉得颇有意思。
“你以为我只是生气?”江随澜不可置信,“你杀了我的父亲,你以为我只是生气?”
他微微颤抖,夹杂着愤怒和悲伤。
狂扬语调忽而温柔下来:“随澜,你让他走,我会解释给你听。”
“他”指的是殷淮梦。
江随澜在原地站了片刻,像是在思考。殷淮梦忍不住斥道:“随澜!狂扬此人性情暴戾,残忍嗜杀,你怎能信他的话?”
狂扬好整以暇:“都是些没甚么根据的传言。”
殷淮梦冷冷道:“你才对随澜的父亲痛下杀手,就说只是没根据的传言,你不脸红么?”
“仙尊,你先走吧,我要听听他的理由。”
殷淮梦猛然一僵,他回过身,对着江随澜,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狂扬凉凉道:“这时候不该叫仙尊了,他已堕魔,改叫魔尊吧。”
沉默中,江随澜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厌烦。
他突然背过身,扶着廊柱,无声地干呕了一下。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殷淮梦都不舒服。也许是他太抗拒了?抗拒到身体都与他不对付。
殷淮梦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只好说:“我去院外等你,若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过来的。”
江随澜没有应。
殷淮梦觉得有几分心酸。
他站到院外,才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何其像以前的江随澜。
在雁歧山,他偶尔会去学堂给弟子讲学、去武场指点弟子的修习。他的本命武器虽是琴,但于剑术亦有几分精通,教修为明镜以下的孩子绰绰有余。
每到这时候,江随澜就会抱着不那么情愿让他抱的云片糕,拿着他比较喜欢的几个口味的丹药,拿两本话本,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边自娱自乐,一边等他。
每次都笑嘻嘻地说:“师尊,只要你一想我,在里面叫我一声,我就会第一时间、咻地出现在你面前。”
殷淮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