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琴很高兴,说有了阿则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她。但实际上,程冬至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回到省城后,程冬至在宿舍睡了足足两天,才算是恢复了精神。
精神是恢复了,可心里的疙瘩还在,并且有越滚越大的趋势: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儿呢?阿则到底在哪里?
有时候,执念这个东西还是挺可怕的。
本来程冬至是出于良知和本能,再加上有钱有闲,才不远千里去林西省找人,况且,这是她少有的能切切实实报恩的机会,她欠这俩孩子的太多。
要是叫她找到了也就算了,偏偏没找到,这件事就压在了她心里,越滚越大,渐渐的和自家亲弟弟失踪了一样挂心。
去石头沟这件事,程冬至并没有对叶淮海说,怕他徒添担心。她决定继续研究那封信,尽人事听天命。
距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两个半月,学校就提前放假了。
这不奇怪,罢课的趋势像传染病一样在省城蔓延开来,附属中学这边的几位校领导竭力阻止这种事情影响本校,可那不过是螳臂当车,还有不够红正的嫌疑,便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先放假再做打算。
搬回到王卫国夫妇那边住后,程冬至的自由被限制了很多,她不能再晚上出门了,有时候回来晚一点都会被刘金玲训斥。
“你也快是个大姑娘了,别总往人多的地方挤,对你有啥好处?没事别往外头跑,外头乱着呢。”
程冬至表示虚心接受,然而趁着他们夫妇俩歇下了,照样偷偷溜出去。纺织厂的楼房就是很普通的水泥联排筒子楼,并没有什么门禁和围墙栏杆啥的,这一点给了程冬至很大的便利。
并不是她不怕危险,而是利润动人心。
现在好些工厂也开始搞活动去了,生产线近乎瘫痪,百货和供销门面里自然也没有商品可卖,她那些日用百货在黑市的价格又翻了一番。蔡鹏程他们那边卖货的速度极快,几大包的货几乎是一两天就能甩尽,还供不应求,据说好些老顾客还排着队给预定金呢。
这天晚上,程冬至偷偷地把货给填好了,出来时在门上用粉笔画了一个不甚明显的记号。
自从学校放假后,她就留了纸条给宋二马,说现在她不去学校了,就改成在门上留信息,宋二马很快就发现并回复了她:明白了!
她正要抄近道回纺织厂那边,忽然发现大街上吵吵嚷嚷的。本该是回家睡觉的点儿了,偏偏有长长一大堆人举着火把敲锣打鼓,又歌又舞的,旁边围观的人也不少。程冬至看出来,围观的人当中有老些是听到动静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热闹的,身上披着大袄儿,脚上趿着室内的软鞋,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却睁得老大极为兴奋的样子。
“这是干啥呢?办喜事?”
“你怕是睡昏了头!现在谁敢这样办喜事,也不怕喜事变丧事!这是战斗团在巡街哩。”
“好好儿的,为啥要巡街?”
“闭上你的嘴,看热闹就行,别掺和!”
程冬至慢慢地顺着人流走着,看着街道上熊熊燃烧的火把火焰,以及火焰照亮的戏剧化的脸庞,有种在舞台边缘踏步的迷幻感。火把组成的龙腾腾而起,在歌声和舞步声的供养下像是有了怒发的生命,连带着感染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他们虽不在队伍里,也跟着唱,跳了起来。声势越来越壮大,震天撼地,叫人心惊。
她保持着这个节奏走了很久很久,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出了人群了,火龙也离她远去,渐渐消失在了街道上。冷风灌入了脖子里,把她冻得打了个哆嗦,从舞台又回到了人间。
程冬至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折回了租房那里,用左手写下一张纸条。
二马:
这是最后一批货了,以后我会定期低价卖你们口粮,但短期内不会再给货,等风头过去再说。和以前一样,看完后记得烧掉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