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闲解放的不仅仅是地里的社员们,还有王家的小孩子们。王老太既不愿意看着家里人摆出一副饿痨相在面前晃来晃去,也不愿意让人撞见她给王雪花开小灶,便把话给搁下了:“别一天到晚在家里荡,外面还没被雪头子封上呢,出去找点吃的不好吗?你们娘老子在外头巴拉点吃食喂饱你们不容易,这么大个孩子了,一天到黑就知道白吃饱!”
于是,程冬至根本不担心自己回去晚了会有什么后果,说不定王老太还暗暗称心呢。这几天由于王卫国的原因三餐耗费得多,少她一个人也能省不少。
肚里有食,脚下有劲儿。程冬至三步两步就赶到了太婆家,才一推门进去,就看到大姐王春枝正在往碗里捞面,看到她来笑:“你就会赶巧!面才做得了,你就来了。”
程冬至做出夸张的表情:“哗!什么面,这么香?”
“吃吃不就知道了?”
王春枝利落地把锅里的面捞进大碗里,又揭开小灶那边的锅盖,舀了重重一勺深色的糊状酱类物体倾在了雪白的面条上。
浓郁的酱被刚出锅的面条一烫,顿时激出了极其诱人的香味儿,程冬至立即把门给关上了,还找来破抹布细心地把缝儿给掖了掖,安排好这些后随即扑到了灶台边上闻。
“是卤子!”
程冬至以前的时候就喜欢吃家乡风味的打卤面,一个人就着一叠洋姜片儿能扒拉两三碗。断尾村这边卤子的香气和老家的味道非常接近,让她有种十分窝心的幸福感。
王春枝把面摆好放在炕桌上,又拿出一盘子切好的腌蒜瓣儿放在中间。
“卤子管够,别舍不得泼!觉得味儿淡了自己去舀。”
“嗯咧!”
王春枝替太婆拌着面,程冬至拿筷子搅了搅自己碗里,吹了几下,迫不及待地就埋头吃上了。
王春枝做饭的手艺强的很,白面条被她坤得又细又匀,筋道又爽口,配上香喷喷的卤子好吃得叫人抬不起头。
程冬至尝出来,卤子是用豆腐干,葱,木耳,香菇和一点猪肉做的,大约还放了些酱油,真材实料到难以置信。无论哪样材料都是眼下很难弄到的东西,更何况这带着肥的猪肉?白面还好理解,大姐她是怎么变出这些卤子的呢?
在断尾村吃打卤面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不到十分喜庆的时节或者十分值得庆祝的日子一般不轻易做。大姐她是怎么啦?平常一碗热水就冷馍便能打发的人,怎么忽然这样想得开?
王春枝注意到了程冬至边吃边看她的样子,笑着道:“别光顾着拿眼睛扫我!吃完了再和你说。”
太婆慢慢地吸着面条,她似乎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平常时节吃上这样东西,一双眼谨慎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里,牙齿也磨得很慢,似乎是在寻找更加真实的触感。
跟着两个曾孙女,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时不时打牙祭的这种“奢侈”的生活,虽然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日子可以过得这样好,可她脸上挂了肉,身上消了肿,晚上睡觉也香了,这比什么都值得念佛。想不明白又怎样呢,老人们都说糊涂是福。
程冬至狠扒下了三大碗打卤面,王春枝用她的碗舀了一点卤子,兑上锅里下面条的水给她喝。
面条水是白色的,热腾腾地加上咸香的卤子便是一碗香气扑鼻的好热汤。程冬至喝了一碗就撑得不行了,抱着肚子靠在墙边儿直叹气:“我这肚子,怎么这么快就饱了呢?”
王春枝被程冬至的言语逗得直笑:“才吃碗打卤面,你就高兴成这个样儿!那光荣大院里还能缺吃的?”
程冬至摇摇头:“我哪知道呀,我回来时什么样,姐你也看到了。”
王春枝楞了楞,的确是这么回事。虽然比断尾村里挨饿挨打的丫头片子要好一点,可怎么看都不像是省城里住好几年的模样,有种不上不下的违和与尴尬。
想到这,王春枝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