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甜甜捧着小脸眼珠子不停的转着,没办法这个年代的人能生,堂屋里的济济一堂,满屋都是人影。
至于她一张一张面孔扫荡过去的原因,自然是在和后世活下来的那些面孔对比着。
“娘,求您借我一些粮食,我娘家已经断炊了。”最先张口求粮的是一贯偷奸耍滑的三儿媳。
借粮这种事,有一个人开口,就会有第二个人开口,蠢呆的儿媳妇哭得不成人形,“娘,求娘借我一些粮食,我娘家……,我娘家……”,傻媳妇哭的脑子发懵,话都说不利索。
“小丫啊,白吃饭养你干啥的,一点眼色头都没有,外面哭的那么惨你耳聋听不见,赶紧出来把你大侄子带回屋去。”老太太突然发怒,扯开嗓子厉声斥责屋里照看三个婴孩的小闺女。
不大一会儿,小姑姑背上背着一个,胳膊上抱着一个,小脸惨白的跑了过来,另一个空余的手伸手拉着郝甜甜的手,带着她往屋里走。
拧着眉回忆前世走亲访友时那些脸上刻上了岁月的面孔的郝甜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才三岁,下意识的就不想走,她想看求粮后继,正要抗拒中,小姑姑那张怯弱又惨白的小脸让她放弃了挣扎,乖乖的让小姑姑拉着她的小手往屋子走。
此时的小姑姑不是后世那个特别能吃苦,超级能干,在单位混出头的领导干部,年幼的她苦苦的挣扎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才十三岁,一个人就要带三个孩子,还都是男娃娃,最小的那个半岁,正是翻身打滚的年纪一个不小心就会翻下炕头摔了下去,但凡多走几步,她都不敢大意,用绳子绑扎在前胸。
二侄子一岁多点,正是好奇好动的年纪,稍微一个不注意不是摔哪了,就是碰撞到什么了,也是一丝大意不得,甚至因为二侄子年岁大一些,捆在前胸受不住,只能绑在后背背着。
不管是半岁的男娃娃,还是一岁的男娃娃,若是在后世都是一家带一个还嫌弃孩子太皮,带孩子太累,小姑姑一人带三个男娃娃,还成天心惊胆战的生怕带孩子这么好的活干不久。
“娘,求求您一定要借我一些粮食,我知道娘总是嫌弃我懒,我以后再也不懒了,饭也不会贪嘴求娘一定要借我一些粮食啊!”
郝甜甜跟着小姑姑一步一步的走,正低着头抬腿跨过堂屋的门坎,听见这一句话时情不自禁的微微一抖。
忍不住的回身看了一眼,掺和稻草的黄泥巴砖头墙面,身着灰扑扑的补丁累补丁衣裳的一群人,单薄的身体,长长的四肢,嘴唇干燥起皮,脸色黝黑粗糙,每天吃的比兔子少,干的比牛多,即使是这样努力的在挣扎在生活,不过两三年,死了将近一半。
很惨的,说是惨绝人寰都不为过。
说来挺讽刺的,最先饿死的第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家里最会偷奸耍滑的三婶婶。
别说是别人,就是和三婶婶睡一个炕头上的男人都没有想到,喜欢偷嘴贪吃,能躲懒就躲懒的媳妇儿,不过是睡了一觉,第二天再也没有睁开眼。
三叔因此自责了一辈子,一辈子身体不好,一辈子守着唯一的儿子,念着那个活活饿死的女人。
其实,别说是三叔了,就是全家人都没有想到好吃懒做的三媳妇会被饿死,死谁也不应该死她啊,明明那么会躲懒,那么会偷东西吃的人,怎么就会活活饿死呢,哪怕是之前吱一声也好啊!
本就是用烂木头做的门坎,被踩得破败不堪,泥巴混在木头上,是那么的低贱,那么的不起眼,郝甜甜用脚踩了一下门坎,感受了一下脚底咯脚的触感,脑中的回忆又跳出来一个。
第二个死去的是蠢呆的二媳妇,记得有一年大家过年再一起吃饭,点到了什么菜,然二叔叔就突然用手背抹起了眼泪,二叔叔不像三叔一样一辈子没娶,后娶的女人对他惦记着前头那个女人很不高兴,成天就和他吵架,日子过的杂杂碎碎吵闹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