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棠啧啧称奇,暗中较劲。
比到最后,他东倒西歪地趴在酒桌上,意识变得模糊不清。
他对面,身着蓝底白襟的仙门弟子,背对着一排摇曳烛火,慢条斯理地倒了杯酒。
天云服是各宗派中最有仙风的衣袍,任谁穿上,都一派浩然正气,但顾末泽不是,他一双眼眸漆黑深邃,近乎幽色,眉间透着冷戾。
瞧着与一身仙袍格格不入,带着表里不一的矛盾。
正如此时,他分明只是在饮酒。
修长的手指捏着酒盏,指节微蜷,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但无端会让人为其指骨暗藏的力道胆战心惊。
仿佛下一刻,顾末泽拿捏的便不是酒盏,而是谁的头盖骨。
故而,即便他收敛一身戾气,也止不住旁人心生忌惮。
贾棠惦记着任务完成不了可能要被逐出师门,从醉意中清醒一点,朝对面的人道:“你知道师父到底想要做什么吗,你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
顾末泽眼帘低垂,遮下幽色。
他已知闻秋时何意。
闻秋时曾说要带他重新认识这世界,顾末泽尚不明其意,今日却懂了一二。
他对这世界认知不够。
就像饮了一夜的酒,他知道这是酒,但从未尝过,不知其味,也不知为何那么多人喜欢饮酒。
情爱之事亦是。
他知道,但不曾触碰,亦不知其中滋味。
他像对待海市蜃楼一般,感知这世界的一切,充满隔阂。
顾末泽想起在廊间缠绵的俩人,看起来互相喜欢,像是迫不及待融为一体。
那时他回忆起白日,情不自禁吻师叔。
随后,终于知晓为何闻秋时说他弄混了喜欢,他的举止间,确实缺了一样东西。
——**。
或者说爱欲。
这些他知晓,但不曾放在心上,就像所谓的美酒,知道却不曾尝过。
顾末泽自制力很强,否则伏魂珠这般邪物不会在体内多年,却甚少能牵动他的情绪,掀起风浪,他更擅于控制**,早年便給所有可能被伏魂珠有机可乘的欲念戴上枷锁,变得六根清净。
但如今面对闻秋时,他显然做不到了,以前只是潜意识,今日却是彻彻底底挑破了。
顾末泽漆黑的眼眸犹如一片深海,海面平静,底下暗流涌动。
闻秋时达到目的了,让他认清了许多东西。
但凭什么笃定,他在洞察一切后,会对他没有**,没有爱欲,闻秋时分明是从没认真正经想过这事,只当他这个小师侄在胡闹玩笑。
顾末泽手中酒盏发出细碎响声,在指尖的力道下,濒临崩碎。
顾末泽此时就像在追一束光,好不容易走出黑雾笼罩,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光亮,只需在前进一步,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抬脚却发现,前方是悬崖峭壁。
咫尺之间,却仿佛遥不可及。
他喜欢闻秋时。
不止是想绑在身边独占,还想索吻侵身,让这个人从身到心都是他的,想对方也能喜欢他。
但闻秋时显然不喜欢他。
或许作为师叔,对他有所温情,潜意识作为天礼,又对他十分纵容,但就如闻秋时曾举的例子,与喜欢灵符一样,不是爱,没有半点结为道侣的意思。
贾棠握着骰子倒在地上,醉意朦胧时,被拎起衣襟叫醒。
他眯着眼,视线晃荡中,勉强认出是顾末泽,依稀想起此刻身处何地,要做何事。
贾棠左右转转头,想寻闻秋时在哪,莫被师父看到醉醺醺的模样,面前揪住他衣领飘忽不定的身影,神色不定地开口,问了个问题。
贾棠即使酒上心头,耳朵也不由竖了竖,片刻,震惊的表情像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他好像依稀听到,顾末泽问喜欢的人不喜欢他,该怎么办。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