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廷很清楚,自今日起,他的心思再也无法隐瞒,只要踏出这座府邸,连柔定不会像往日那般,将他当做长辈看待。
此等结果对他来说,既是坏事,也是好事。
坏的是今后他想接近面前的女子,怕是不易;好的是他的情念再不必遮遮掩掩,也无须强忍郁躁,为自己喜爱的姑娘挑选夫婿。
伏廷甫一松手,连柔便无比急切地冲出他的怀抱,远远站在窗棂旁,柳眉微皱,明澈杏眼中也透着些许迷茫。
她想不通,像伏廷这样的身份,无论何种天姿国色的美人都能轻易得到,为什么会对她生出兴趣?
掌心抵在
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她急喘了几声,根本不敢再看伏廷,只能低下头,望着地面上的砖石。
“当日我身中噬身毒,若不是你将我带回城西,悉心照料,我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不确定。”
说话时,青年刻意收敛周身萦绕的气势,他身量本就劲瘦,刚才自军营折返前,为了确保血气尽消,还特地冲了冷水澡,此刻配上淡青色的长袍,看起来与寒窗苦读多年的书生并无差别,甚至还更为俊美。
这副外表极具欺骗性,连柔看着伏廷,胸口隐隐泛起一丝钝痛。
前世她受伤后,便躲在长夏伯府中,未曾救下这人。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骠骑将军身上的噬身毒一直未解,只能依靠叶神医不断压制毒性。
即便如此,伏廷也在她进京后的第二年离开人世。
连柔越想越难过,她踉跄了下,只听吱嘎一声,她不小心用手肘顶开了窗扇。
一阵秋风吹过,桌案上厚厚一沓纸被吹了下去,四处翻飞。
而那副污了的画,恰巧落在伏廷跟前。
青年弯下腰,捡起薄薄纸页,他略略扫过,而后一步步走到连柔跟前,黑眸亮得惊人,灼热异常。
“这是你画的?”
连柔尴尬至极,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鬼迷了心窍,否则怎会在伏廷的书房内画他的肖像?现在被正主发现,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点点头,听到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硬着头皮道:“舅舅,雨后山路难行,我该回去了。”
长臂一伸,伏廷直接将窗扇合拢,阻隔了外面的一切。
他似笑非笑:“下雨的话,更不必急着赶路,毕竟你在雨天没法做生意,不若等雨停后,本将军亲自送你离开。”
“就不麻烦您了。”
连柔着实不敢接受伏廷的好意,颤声拒绝。
伏廷将画递到少女跟前,问:“为什么要画我?”
那副肖像被墨汁污得不成样子,偏偏还能显露出男人的轮廓,连柔掌心一片湿黏,声音低若蚊蝇:“我察觉相似,便画了,若舅舅不喜欢,直接毁掉就是。”
她撒了谎,其实她是心里想着伏廷,才生出画肖像的念头,并非发觉端倪,借此对比。
“画都成这样了,毁与不毁
有何差别?”
“那、那您想怎么样?”
伏廷眸底笑意更浓,“你再给本将军画一幅,须得细致些,要是画的不好,还得重来。”
连柔脑袋嗡的一声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谁主动要求旁人画肖像的。
“你不愿意?”
他将画像仔细收好,放在博古架上,随即来到少女跟前,环抱双臂,眯眼挑眉,神情透着几分威胁。
“愿意的。”连柔咬了咬唇,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
闻言,伏廷满意至极。
离开书房时,连柔只觉得自己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抬眸望着天幕,弯月刚好被乌云遮蔽,她不由叹了口气。
伏廷强忍着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他暗暗告诫自己要克制,毕竟连柔年岁还小,如若将她吓坏了,他便再无机会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