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阵阵,绿树荫荫。
教学楼里一片安静,同学们都在睡午觉,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浓绿茂密的树冠,在长长的走廊上洒落一地零星光斑。
穿着碎花裙子的中年班主任把两个少年揪到走廊上,低声训斥道:“宋然,宋清霜,昨晚下了晚自习之后,你们两个是不是在学校后门的小巷子里,打了高二五班的几个同学?有个同学门牙都被打掉了,人家家长找到校长那里去了!”
宋清霜低垂着脑袋,雪白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烫,他忍不住瞥了身旁的宋然一眼,他那位大哥一脸淡定,还悄悄对他做了个鬼脸。
宋清霜登时放下心来。
宋然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班主任犀利的眼睛:“宋然,你那是什么表情?看你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把你弟弟都带坏了!”
宋然撇了撇嘴,不服气地小声嘟哝道:“五班那几个小流氓在后校门堵了清霜好几次,我只是教清霜还手而已,有什么错的?”
“宋然!”班主任怒了。
宋清霜低声辩解道:“不关大哥的事,是我自己动的手。”
班主任气得够呛:“哦哟,还互相维护起来了!得了,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好好罚站,整个午休时间都不许回教室!”
说完之后,她就“蹬蹬蹬”地踩着小高跟离开了。
走廊上恢复了安静,宋清霜抿了抿唇,偷偷看了宋然一眼,他那位大哥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轻声道:“没事儿,有我呢。”
宋清霜心里登时踏实了,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感,仿佛有人轻轻挠着他的心尖。
两个少年就这样背靠着墙壁,肩并着肩地罚站,明亮的光斑透过茂密的树荫洒落在走廊上,耳边除了“知了——知了——”的枯燥蝉鸣声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一个抱着作业本的女生匆匆路过走廊,她吃惊地看了宋清霜一眼,又赶紧低下头离开了。
“刚才那个女孩儿好像给你递过情书吧?”宋然揶揄道,“完了,你的形象没了。”
宋清霜没吭声,他向来是个沉静内敛的好学生,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带着“示众”意味的惩罚,可是此时此刻,和大哥一块儿站在走廊上受罚丢脸,他居然并不觉得羞耻,反而有种隐秘而古怪的窃喜感。
“知了——知了——”蝉鸣声枯燥而绵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清霜忽然觉得肩膀微微一沉,他扭头一看,大哥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漂亮鲜艳的嘴唇微张着,似乎睡着了。
宋清霜紧紧盯着那张青涩俊美的少年面孔,心跳渐渐快了起来,他忽然鬼使神差地微微侧头,做贼般在对方柔软浓密的板栗色发丝上留下了一个轻吻。
蝉鸣声更吵闹了。
……
宋清霜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只有宋宅主卧华丽璀璨的水晶吊灯,没有教学楼的漫长走廊,没有夏日午后的点点光斑,没有严厉的班主任,没有枯燥的蝉鸣,更没有……他的大哥。
他又梦见当年了。
宋清霜闭了闭眼睛,过了许久许久,才勉强把自己从那个多年前的梦境里抽离出来,然后翻身而起,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叠厚厚的文件。
今天是大哥父母的忌日,大哥一定会去那个地方。
青松公墓位于江城郊区,如今已是初秋,公墓附近仍然是松柏森森,宋清霜驱车来到公墓大门,而后把车停在外面,一个人走了进去。
今天是工作日,公墓里十分冷清,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宋清霜走了许久,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是一处合葬的双人墓,墓碑前面摆放着一大束雪白的雏菊,宋然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墓前,乌黑的眸子呆呆望着墓碑上的照片,似乎已经来了很久。
宋清霜静静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过去,轻声道:“大哥。”
宋然整个人微微一震,终于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