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冬日时大雪连天不同, 过了春节,却是连日晴好。
旁人也就罢了, 崔琳琅却是日日茹素之外, 还必要到小佛堂跪上一个时辰,祈求老天莫要变脸,一直这么晴朗下去才好。
可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 二月七日时却是变了天, 一夜春雨淅沥, 把个崔琳琅惊得辗转反侧, 几乎睁着眼睛到天明——
兄长崔浩身体自来虚弱,但凡天气有变化, 就会不思饮食、发烧咳嗽,缠绵病榻之上。
自打用了蕴宁小姐开的药和药膳, 眼瞧着阿兄身体果然一日日强健起来。
从前在延陵崔府时,崔浩总是睡不好觉,夜里能睡个一二个时辰就要谢天谢地了。
每日里写几篇大字, 然后顶多再读上一两个时辰的书,崔浩就得卧床休息。
现在则能一觉睡到天亮。卯时起床后, 打一趟拳,饭量也一日日的增加,不独脸色越发红润, 还胖了几斤。
读书习字的时间也大大延长, 竟是不曾再病倒过。
崔琳琅一面对蕴宁感激不尽, 另一方面也想着, 却是和天公作美不无干系。
如何能想到,马上就是春闱的日子了,老天爷还会变天。
实在睡不着,崔琳琅索性披衣坐了起来,对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发呆半晌,好容易瞧见一丝曙光,便忙忙的从床上下来。
让丫鬟捅开炉火,把药膳煨上,有心去崔浩房间看一下,又担心去的早了,打扰崔浩休息,在房间不停踱步,好容易挨到熬好药膳,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才急急忙忙的提了往崔浩那里而去。
到了崔浩房门外,崔琳琅心一下悬起来,却是这个时候了,崔浩依旧房门紧闭,不祥的预感立马袭上心头,崔琳琅好险把手中的药膳都给摔了。
好半晌才稳住心神,上前轻轻叩动门扉:
“阿兄,阿兄——”
声音里却是有着哽咽之意。
正自悲楚莫名,崔浩温和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琳娘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崔琳琅霍的回头,正瞧见穿着练功服,头上还有些水汽的崔浩。濛濛细雨中,挽起衣服下摆的崔浩一身书卷气之外,更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俊朗英挺,越发显得清俊过人。
崔琳琅泪水一下模糊了双眼,快步上前,攥住崔浩的衣袖,仰头瞧着崔浩,抽泣道:
“阿兄,你没事,没事儿就好……我还以为……”
却是哽咽着说不下去。
“傻琳娘。”崔浩身体往后退了些,不让身上的水气沾染到崔琳琅身上,“早告诉你阿兄已是全好了的,这回信了吧?”
口中说着,眼前却是闪现出一抹高挑颀长的影子,只觉心头说不出的融暖。
“嗯,嗯。琳娘错了。”崔琳琅很是痛快的点头认错,又示意崔浩进房间,“正好药膳已是好了,阿兄快把衣服换了趁热吃吧。”
从小到大,崔浩吃过最多的东西就是药和药膳了。说是药罐子里泡大的也不为过。
只从前用的药膳,却是药多膳少,虽不如汤药苦,味儿道却不是一般的古怪,若非实在不忍父亲、祖父并妹妹伤心难过,很多时候崔浩最想做的就是把药膳一滴不剩的全给倒掉才好。
唯有袁小姐开的药膳,一丝丝苦涩之外却是意外的香醇,和从前用过的药膳相比,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了。
看崔浩竟是把药膳用的涓滴不剩,甚至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崔琳琅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漾开,止不住感慨道:
“从前闺中姐妹,一块儿说话时,都以为武将家的女孩儿多是粗鲁无状,见到了宁妹妹,才知道什么叫孤陋寡闻、坐井观天……瑄表哥,真是好福气呢。”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却是不敢看崔浩的脸——
女孩子心细,崔琳琅更是人如其名,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