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的马车停在福锦酒楼的时候,里头已经是人声鼎沸。
姜韫下了马车,站在酒楼金灿灿的招牌之下,眉头紧蹙,一步都不想挪,想换个清静的地儿。
姜韬满脸堆笑,将其往里推:“阿姊你是不知道,这家酒楼的鲈鱼脍可鲜了,据说是苏州那边来的厨子,鲜嫩的鱼肉配上香柔花叶,那叫一绝!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咱们不尝一口岂不是很亏?”
二人一步步挪进店,他立马招手让掌柜过来:“刘掌柜!快收拾个雅间出来!”
那刘掌柜闻声忙不迭风风火火地过来:“哟!姜七郎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客多,您也没提前遣人来大声招呼,这不,雅间都坐满了!大堂还剩几桌,您看是等等,还是?”
“啊?那就……”姜韬转头小心翼翼地瞟一眼他阿姊的脸色,却见姜韫正盯着一楼一间刚打开门的雅间,三两食客正从中而出。
他眼明手快,一手指过去道:“就那间!上几个招牌菜!”
掌柜一口应下,让他们二位稍等片刻,遣人赶忙过去收拾。
于是两人正撞上从那间雅间出来的食客。
那几人皆身着素色圆领袍,持扇握书,与这热闹的酒楼有些格格不入。
姜韬最是看不惯这样的文人做派,当即往旁侧退了一步让道,却见那几人其中一个停下了脚步,又让身边人先行一步,尔后隔着四五尺远对着他阿姊道了声——
“好久不见。”
姜韬一惊,这才发觉这人有些眼熟,细看之下,可不就是那崔家九郎崔璟吗?
姜韫淡淡回了句:“是挺久了。”久到他在她记忆里连样子都模糊了,若不是姜韬这几日总在耳边嘀咕他,今日这一见恐怕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她与崔璟幼时关系多好啊!一起逛过夜市,买过花灯,打打闹闹。她年少时朋友不多,崔璟独自离京去游学的时候,还很是难过了一阵。崔九父母还在的时候,两家还开过玩笑要给他俩订娃娃亲,到底是缘分浅。
她记得前世他回京科考,连中三元,状元及第,而那时她已身陷重重宫阙,无缘得见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
长安花的潇洒样子。后来他入朝为官,却正是皇帝重用寒士、抑制世家的时候,生不逢时,仕途并不顺,她有心提拔他,他却拒绝了,便一直留在翰林院做修撰。
二人在大堂人来人往之中相顾无言。
良久,崔璟忽然轻声问:“那本游记,四娘收到了吗?”崔九十三岁离开京都去游学,看遍了秀丽的山河,心里还记着幼时在身边吵着闹着要离开京都看看这广阔天地的小娘子,回京之后便托人将游记送到姜府。
姜韫一挑眉:“什么游记?”
姜韬暗道不好,脚下抹了油就想溜。
“你不是还回了信,让某以后不要再给你送东西了吗?是某失礼了,以后不会了。”崔璟说着,轻笑了一下,瞥了眼一旁心虚不已的姜七郎,“信上的笔迹的确不像出自四娘之手,实在是……略丑了些。”
姜韫拽住溜了一半的姜韬,又气又好笑:“在我眼皮子底下玩什么把戏呢?”
姜韬“嘿嘿”笑了两声,瞪一眼一旁文质翩翩的崔九,又附耳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不是怕你冲动之下跟着崔九私奔了吗?”
这下真把人气笑了,姜韫作势要收拾他,崔九见状上前去想劝几句。
忽闻上方传来一声惊呼。
紧接着,一道茶水隔空泼下来,恰洒了崔九一身。
众人一惊,忙不迭抬头往上瞧。
只见头顶正上方靠栏杆的雅座,卫国公世子韩靖安正举着个空茶杯讪笑,其旁侧坐着一身绛色圆领袍的永平侯沈煜,只瞧见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清神情。
见众人视线齐齐移上来,韩靖安搁下茶杯,快步下来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手滑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