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周牧野去小店里拿了一段黄纸,带着苏桃和两丫头去了后边田地里,沿着窄窄的田埂一路往西北边走去,越过几十块田,直走到小河边,才停下了脚步。
苏桃这心里毛毛的,因为田头上,都是土垒起来的小坡,上面插一块牌子,小坡前都会有一些纸钱烧完留下的灰烬。
这一溜走下来,都是坟墓啊,怪瘆人的。
直走到周牧野妈妈的坟前,也是小小一个圆包,最上面垒出个尖儿来,插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周杨氏之墓’,红字风吹日晒,已经斑驳了,看起来很荒凉。
周牧野跪了下来,拿了包火柴出来,点燃了手中的黄纸,一张一张地烧着,最终轻声念叨着,大约是‘妈,回来吃饭收钱了’。
小花小草也跪在后面,苏桃赶忙跪在了周牧野身边,火光映着他的脸,她看到他眼眶里莹莹的泪光,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旷野里的风肆无忌惮,吹着燃了火的纸钱打着转,周牧野就调了个边,跪到了北边去,稍微挡着点西北风,四人围着小小的火堆,看着那火苗逐渐微弱,小花嘀咕‘不知道妈妈在下面够不够用’。
周牧野又把带来的几块干煎豆腐和几个肉圆子放到了土堆前,带着几人一起磕了头。
离开的时候,苏桃看到周牧野不停地朝后回望着,最后,她听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从没见过周牧野的母亲,她在生双胞胎的时候难产而死,平生也没有留下过一张照片,在这困苦的年代里,她走的时候,该多么不安,三个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吗?能平安长大吗?死前,大概是带着这样的的不舍。
回去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小花和周牧野早就把年夜饭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回去下锅烧一下就行。
走到巷子里的时候,就看到西边跑出了个人影,吴桂凤手里捏着钱拉着苏桃的手:“孩儿他爸在省城耽搁了,今天才回来,这是之前你借给我的十五块钱,现在还给你。”
苏桃推脱了一下:“大妈,这不用还了,给孩子们买些新衣服什么的。”
吴桂凤苦口婆心道:“苏桃啊,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啊,听到了没有,做姑娘的时候可以,但你现在嫁人了,有个家了,你可得学着点,知道吗?”
西边传来惨叫声,苏桃吓一跳,往周牧野身边凑了凑。
“听着好像是林宝光的声音啊,他怎么了?”
吴桂凤笑呵呵的:“他爸知道他拿钱喊别人爹的事,在家收拾他呢。”
苏桃嘿嘿一笑:“牧野,走,咱们去看看,劝劝。”
黑幕中,周牧野握住了她的手,是去劝劝还是看热闹?
几人走到林家堂屋,就看到林宝光趴在长凳上,他爸手里拿个扫把,正在使劲地打他的屁股。
苏桃摇摇头,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哦,打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也是挺好的。
林宝光叫得就跟杀猪似的:“爸,别打了,你这刚回家,你歇着,别累着你了。”
“今儿不是大年夜吗?咱不舞刀弄枪的行不行?”
“妈,救命啊。”
“爸,家里唯一的扫把,别给打坏了,为了我,不值当。”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林红根放下手中扫把,又上手,拍他脑袋:“死小子,这么要喊别人爹是?你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给你挣学费,你倒好,拿了钱喊别人爹。”
林宝光委屈道:“没喊他爹,一声都没喊。”
“你是没喊,你老师喊了,点名的时候是不是会点林宝光,那男人是不是会说自己是林宝光的爹,你老师,你同学的家长,都会觉得别人是你爹。”
林红根越说越气,又开始打他脑袋,林宝光就跟点着了似的到处乱跳,一边跳一边喊:“爸,你别再把我脑子打傻了。”
苏桃一抬头,就看到堂屋西边墙上贴着一排奖状,最上面的两张奖状是最新的,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