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北去世……陈双像是被中药味熏了, 眼睛前面起了水雾。屈向北去世?他难道已经死了?那屈南为什么说他是屈向北?
“阿北啊,已经走了好久咯。”姥爷慢慢地说,慢慢回忆, “他是玉兰和屈鹏的第一个儿子, 是我第一个外孙。”
“玉兰?”陈双再次看向楼梯,屈南没有要下来的意思。楼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张玉兰, 我女儿。”张辉靠向了椅背,“我啊,是很早那一批在中国搞体育的人,那时候搞运动的人少, 田径少, 跳高的人更少, 有领导支持,有领导不支持, 经历了很多事。连场地都没有, 我们都是盯着外国选手的录像带来练, 很辛苦……可是怎么都跳不过人家, 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人家老外,从小就有系统训练,也有科学饮食, 咱们启蒙很晚,一直在赶,赶不过。”
陈双再一次打量老人的腿, 他穿着一双棉拖鞋, 两只脚的脚踝显然不一样粗,左边的变了形。
“屈鹏是我的学生,我亲手带出来的孩子。”姥爷摇起蒲扇, “以前肯搞体育的孩子,家里普遍条件不好。他没有亲人了,吃饭都成问题,我就把他带在身边,用自己的粮票和队里的伙食票给他补营养,中国人要吃肉蛋奶,要补很多才够。他是个苦孩子,家里只有一个人。”
屈鹏?现在陈双终于捋清了关系,那应该是屈南的父亲。张辉是姥爷,张玉兰是妈妈。
“他超过了我,对跳高也很有热情。他说,中国人迟早有一天会站在最高领奖台上,中国人迟早能跳过2.40。”老人继续说,浑浊的眼睛里忽然发光,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轻的黄金时代,血液沸腾,“后来,我女儿和他慢慢走近,两个人互有好感,他和队里打报告,提出了结婚申请。我很高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交给知根知底的学生,我很放心。没过两年,我家阿北就出生了,一生下来,我就开玩笑说,这小子的腿很长,将来适合搞体育。后来他长大了,他确实很适合,比我,比他爸爸和妈妈都优秀,生下来就是要跳高的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成绩很快就超过我,超过屈鹏那年,他才17岁。他有天赋,待人接物又很有礼貌,见过他的人没有不夸他的。”
“可是早知道我会害了他,我宁愿他一辈子都不会跳高。”忽然,张辉的语气转变,呼吸加重,胸口像手风琴那样起伏,“他死在了跳高上,跳高害死了他。”
“他……怎么死的?”陈双禁不住问。原来,屈南还有一个这样完美的哥哥,所有人都在找的屈向北,就是他的亲哥。
“他跳出名那一年,19岁,当时参加了田径锦标赛,已经跳出了2.25,他一跳就成名了。”姥爷闭上了眼,左手拿不住蒲扇,“跳出名之前,他只是一个二级运动员,也不算夺冠热门人选,没有人猜到会有一匹黑马。你知道那时候的第二名和他差了多少?将近15厘米啊,15厘米的差距怎么追?追不上的,阿北一下子就出名了,他是首体大的骄傲,从他开始,这块金牌就再也没跑掉,一直被首体大死守。”
“后来呢?”陈双小声地问。怪不得首体大的老师对屈南那么照顾,他们很可能都认识屈向北,是爱屋及乌。不单单是老师,还有黄俊、王国宏,还有学校的打饭阿姨,东校门的小卖部老板。他们很有可能都认识屈向北。
“后来,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对他给予厚望。阿北很懂事,心里有事又不说,不愿意让我们担心。可是,如果我能早早发现……也许他就不会死了。”老人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仿佛两口打不出水来的老井,“他把自己逼得太苦了,我们都不知道他的伤那么重,他装得太好,善解人意,生怕别人对他失望。可是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