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属于梦境的国度,无形的丝线拉扯着沉眠的意识,像是朝阳落在额上,露水点在眼皮那般,温和又轻柔地唤醒了梦中的灵魂。
儒勒·凡尔纳知晓自己在做梦,他的身体轻飘飘的,意识仿佛泡在一团棉花糖里,整个人也跟着陷进那蓬松的甜蜜陷阱,心口紧闭的大门随之被撬开了缝隙,叫里面怯弱孤独的灵魂再藏不住行迹。
凡尔纳在梦中看见的第一样东西,便是书——沿着墙壁整齐排列,一本又一本的书籍,从脚边一直绵延到头顶看不到尽头的地方去,明明他身处的中央大厅很是宽敞,容纳上百人都不成问题,周围堆叠的书也多到让他数不清数量,可是他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些书本少得十分可怜。
他听见身后响起抱怨的声音,“什么嘛,这地方简直就像是书本搭的监狱。”
凡尔纳还不待转身,就感觉肩膀被重重压住,“哦呀,是我没见过的新面孔呢。”
凡尔纳扭过头,一个金发碧眼的俊美青年将手臂搭在他肩上,正笑嘻嘻看着他:“你叫什么?是哪国人?”
他说的是英语,但凡尔纳却奇妙地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我——”他刚开口,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若要与他人谈话,不应当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王尔德。”
凡尔纳循着声音看去,看到另一位黑发瘦高的青年站在角落,鼻梁高挺眉头紧皱——他似乎是经常皱眉的,眉心竖着深深的印子,整个人看起来冷酷又不可接近,叫凡尔纳感觉有些畏惧。
这个人和叫做王尔德的金发青年似乎是互相认识的,王尔德半点不被他的臭脸影响,自在地笑起来,“哎呀,谁让我天天看到的都是你们这些老熟人,实在是看得我都快吐了。”
他说着又拍拍凡尔纳的肩膀,安慰道:“他们德国人就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你别怕他,要是他凶你,我给你出头——哎,塞万提斯先生!没想到您也来啦!”
王尔德和凡尔纳话说到一半,又热情地招呼起出现在大厅里的另一个男人,对方看起来三十多岁四十岁的样子,穿着干练的作训服,两颊蓄了短须,神情中透着时常发号施令才会有的傲气。
这位塞万提斯先生环顾一圈,摇头道:“要是早知道都是你们这些小年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您还年轻着呢。何况今天这样的事情,正需要您这样的人物才能压得住。”王尔德笑了两声,也不放开凡尔纳,就这么搭着他的肩膀,花蝴蝶似的跟大厅里其他人打起招呼。
凡尔纳这才发现,他们短短几句交谈的时间里,大厅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几个人,却并不贸然加入他们的对话,有的站在一起低语着什么,有的不远不近独自观望着局势。
只有一个年轻人主动走了过来,颇为尊敬地称呼王尔德为“长官”,又向黑发青年颔首致意,“许久未见,海涅先生,很高兴看到您一切安好。”
海涅——黑发的瘦高青年依然板着脸,身体如紧绷的弓弦,“夜安,奥威尔。”
“我说乔治啊,”王尔德拍了拍奥威尔的肩膀,又去扯他的脸颊,“别这么严肃,难得跟老朋友们齐聚一堂,不应该高兴点吗?”
“您说的是。”乔治一板一眼地回答,嘴角象征性地往上扯了扯,看向被王尔德揽住的凡尔纳,“乔治·奥威尔,你是——?”
凡尔纳讷讷无言,突然说不出话来。他仿佛误入了万神殿中的凡人,只能如小鹌鹑似的在王尔德手臂下瑟缩,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好了,你们吓到他了。”在场唯一的女性把凡尔纳从王尔德手上解救下来,她梳着发髻,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看起来亲切又端庄,像是贵族家里的小姐。
凡尔纳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忍不住有些脸颊发烫。
“赞美您的善心,亲爱的拉格洛夫小姐。”王尔德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