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当初段渲所说的那样,段斯予化成了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可段渲,从未真的想要杀死段斯予。
他对段斯予的情感,从来复杂,但绝没有真正想致他于死地的念头。
否则他执掌段家那么多年,有暗子杀手无数,怎么会留段斯予活到今日?
否则他怎么会随身带着解药?
段渲跌坐在地,目光痴直。
他拼命了大半辈子,可心里一直有一道过不去的坎,那就是他拼命地想要赶上,甚至超越他的兄长,那个曾经在岛上风头无两,清贵无双的段大公子。
这一辈子他都活着段斯予的阴影之下,不论他怎么努力,似乎都不及他万分之一。
他也暗暗地祈祷过,让段斯予堕落吧,撕下他虚伪的清贵皮囊,看清楚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庸俗之辈。
可直到段斯予真的蜕去皮囊血肉,死在他眼前,段斯予仍是那个清贵无双的段大公子。
他至死,都是压在段渲头上的一座大山,无法跨越。
晏宗文冷冷地看着这两兄弟,“我若要治你死罪,你似乎也不该有意见?”
“不劳族长费心。”段渲拔刀自刎,未有半分迟疑。
段渲的自戕没有引起晏宗文半丝波澜,他对身后的晏翘说道:“着令岛上将士备战迎敌,安排一小部分人手引导百姓灭火自救,今日是场血战。”
“是!”晏翘敛起全部的情绪,神色凝重地应下。
……
无水岛并没有那么容易攻下。
严绍川站在甲板上,沉着冷静地排兵布阵,可依旧难以让船队登陆上岛。
双方陷入了焦灼的拉扯中。
那一方看似孤悬于世外的小岛上,有着最先进的兵器,和最精锐的战士。
而这种战事,沈澜弦他们帮不上什么忙,便在后方充当军医,替受了伤的士兵包扎清创。
寒川和黄雯凭借着一副好身手,哪怕身上带着伤,也偷偷潜伏着上了岛,他们得去找顾执渊和沈非念。
天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迟恕跟他们说,去困蚕坊那边找。
可他们看到的困蚕坊,已经彻底沉入海底了,这要如何找?
海面上飘浮着断木残骸,都有被大火烧过后的焦黑痕迹,两人对视一眼,心沉到了谷底,深感不妙。
“沈姑娘,王爷!”黄雯站在断了一截的不思廊长桥上,对着海面大声呼喊,带着哭腔,“你们在哪里啊?”
寒川听得鼻头一酸,险些跟着落下泪来。
“妈的!”寒川骂了一声,扔掉手里的长剑,一头扎进海水里。
黄雯紧随其后。
海水浮浮沉沉,他们游得精疲力竭,搜寻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两人。
黄雯抓住一块浮木喘了口气,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海水。
“沈姑娘,你在哪里呀?”她哭着问。
以前她说,她是挡在沈非念身前的一把刀,除非她先死,否则沈非念就绝不会死。
可如今呢?
她开始憎恨自己,当时沈非念让她走的时候,她怎么就那么听话呢?怎么就真的走了呢?
怎么能放任她一个人在岛上?
沈非念半点拳脚功夫也没有啊,被人挟持之后一点自救的可能也没有。
当时,她就应该和这岛上的人拼个你死我活,也要留在这里才对。
可此刻她再多的懊恼悔恨也无济于事了。
谁又能想得到,当时的沈非念,抱着赴死之志呢?
他们从白天寻到黑夜,没有半点痕迹。
夜间的海风吹得他们发冷,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他们从身冷到心。
这片大海的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希望越来越渺茫。
就算,就算他们已经,已经没了生机,想找回他们的尸骨,是不是都没有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