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凌乱,堆了一地,那叠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有两人环抱之粗,高达四五米的净耻柱,再不复存在。
要再立起这么根柱子来并不难,以无水岛的人力财力,不过一两日的功夫罢了。
难的是,怎么把倒了一地的尊严和信仰拼凑起来。
温长老站在碎石前,面上是沉痛凝重,心里是乐开了花。
她笃定此事是沈非念所为,这恰好正中她下怀。
但拿人也得师出有名,她总不空口白牙地找上沈非念门前,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沈非念捉来下狱,如此行事不能服众,更会遭晏族长问罪。
所以她首先得装模作样一番,在一片震怒中,着人立刻彻查此事,誓必要将犯事之人找出。
这一彻查,便查出来犯事之人——
不止一个。
是很多个。
凡死于这根净耻柱之上的人,他们的家人,皆有参与其中,足足竟有百八十人之多。
其中便包括张三。
他们一人一斧头,一锤子,一柴刀的,将那腐朽的净耻柱化为了真正的腐朽。
而沈非念——昨夜的沈非念和顾执渊在小酒馆里喝酒,喝得兴起时,还叫上了酒馆里其他人唱曲应诗,一片祥和欢乐,欢欢笑笑地闹腾到了快天亮才醉醺醺地睡在顾执渊背上,让他背了回去。
有整个小酒馆的人为他们作证。
此事与他们毫无关系。
温长老她面上是公事公办,心里是努力找茬。
这事儿怎么可能和沈非念没关系呢?明明这个事儿是针对着沈非念做出来的,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她昨日明明是气极了才说出那些夹枪带棒的话。
此刻她正坐在堂上,堂下密密麻麻地挤满今日犯事之人,外面看热闹的人更是将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
执正阁从未有过如此奇景。
温长老问堂下之人,“何故毁了这净耻柱?”
站在最前面的张三眼中尽是愠怒:“净耻不止夺去了我爱妻的生命,更剥夺了她的尊严!我毁了它又有何不可!”
温长老冷笑,“可明明是你要求的众刑之法,怎地就怪在一根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的柱上了?”
“是,是我请求的!可温长老你也同意了,不是吗?害得我妻子受尽折磨屈辱而死的人,不止是我,还有你温长老,有这里所有的人!”
“荒谬,那是你自己的决定,后果你无法承担,就要怪在别人头上,简直黑白颠倒,曲直不分!”
“温长老你说得对,所以,我自甘受罚,绝无怨言。那温长老你呢,你作为执正阁长老,为图一时便利将刑罚生死之事交由普罗百姓来定夺,我们要你这长老又有何用?以后这岛上之人犯了错,所有人聚在一起自发给他治罪不就好了?要你何用啊!!!”
张三声嘶力竭的嘶吼,手指用力地指向温长老,带着血与泪的怒喝质问。
围观百姓面面相觑,偶有窃窃私语,看向温长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自然。
再不阻止,很快就要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