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绍川的话虽然来听着严厉苛责,实际上却是在放沈非念一行人离开。
这位豁达通透,又极具担当的荣臻长公主,保住了襄朝皇室最后的颜面和尊严。
她看着沈非念的眼神很复杂,如果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皇兄的这番往事,或许她不会带沈非念进宫。
也明白了带沈非念进宫面圣那日,迟恕为什么会等在宫外——他以防不测。
但这样有损天家颜面的丑事,在今日如此难堪地被人揭开,血淋淋地摆在她眼前时,她除了忍下恶心咽下屈辱,摆出天家威严姿态外,亦再无他法。
可即便如此,那脆弱得如张薄纸一般,轻轻一戳就破的遮羞布,仍然像一场笑话。
沈非念轻轻地拍了一下顾执渊的手臂,让他松开些,自己也没那么柔弱。
她走上前来,带着万般复杂的心绪向严绍川拱手一礼,“谨遵殿下旨意。”
她敬佩严绍川,无论何时,沈非念永远钦佩那些勇敢的女子,永远为那些傲骨红颜感到骄傲和自豪,所以她愿意成全这位长公主的担当和勇气,尽上最周全的礼数。
严绍川咬了咬牙关,忍住发热眼眶里险些溢出的泪光,“退下吧。”
可她身后的严之川无力地拉了下她的衣摆,几乎乞怜般地哑声恳求:“小妹,别让他们去,我不留沈非念在宫里就是了,你别让他们离开。”
严绍川垂下浓密的眼睫,握紧拳头,狠心喝声:“尔等还不速速离开!是在等本将军取尔等项上首级吗!”
严之川那只牵着严绍川衣角的手,软软地跌落,他整个人也跌进无尽地灰暗和绝望里。
沈非念与一行人走出国师府外。
她看着这座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的蓝色城池,一切都那么光明灿烂。
但谁又想得到,这光明灿烂的底下,根基早已腐烂黑暗。
关于严之川对自己母亲的那份畸恋,对自己的贪婪,沈非念并没有深想太久,她只是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团理不清扯不断的乱麻包裹着,所有的事情都透着诡异和离奇,她身在其中,却看不清整个事件的本质。
好像出现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和自己娘亲有关系。
都和那个叫无水岛的地方有关系。
她忽然有一种宿命般的感觉,似乎她这一生,已被一双无形的手,安排好了轨迹。
每一次她的挣扎不甘,也只是那双手的故意摆弄。
与她一同离开的人还有迟恕。
沈非念终于在迟恕那张总是悲天悯人的脸上看到了悲痛难抑。
真正令严绍川痛苦的,或许是她不得不下令驱逐她敬仰,依赖,并深深爱慕的迟恕国师吧?即便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无奈之举。
同样的痛苦也在迟恕心底煎熬。
可转瞬迟恕就回到了寻常模样,淡声道:“不知沈姑娘,准备何时启程无水岛?”
“随时。”
“那便此刻吧。”
迟恕说,无水岛是座黄金之岛,那里有传承了数百年之久的晏族之人。
他们的人手遍布各处,无所不在,你几乎难以分辨哪些是晏族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成为他们的人。
那处恐怖所在拥有这天下最多的财富,最强的人脉,杀不尽,斩不绝。
迟恕知道这一切,是当年沈非念的母亲,曾经的楚公主告诉他的。
那时候的楚公主天姿卓绝,天下难有人能出其左右,所以深得晏族族长喜欢,特意为她破例,将她带去无水岛悉心教导。
只可惜,她后来背叛了晏族。
自此后,她的命运滑入了不处归处的深渊。
“你娘亲的死,看似是一场皇室的迫害,但你怎知,那不是晏族之人暗中操控的结果?”迟恕难得的讽笑。
“他们的手能伸到这么长,能如此精准地控制事情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