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的那一盏孔明灯,是“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不等张幼双回答,田翩翩却好像被她这个问题问懵了,她陷入了深思,结结巴巴,不大确定地说:“好像是有点儿。”
……张幼双没问之前她还没有察觉,可是她这么一问,田翩翩却忽然觉得乏味极了,眼前的一切好像的确没意思极了。
自从她和陆承望进京之后,这十多年来她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了陆承望的仕途,艰难地在这些官夫人之间游走,日日应酬,长袖善舞。
她忽然想到了从前还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日日和双双一道儿手牵手跑过大街小巷,光着脚丫踩在池塘里摸田螺。
看着张幼双的侧脸,田翩翩抿紧了唇,忽地有些失魂落魄。
她好像明白了再遇到双双后,她那古怪的心境。
是羡慕吧。
时间好像把她塑造成了个人人眼中再完美不过的贤妻良母、贤内助。
可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都是那个少年模样,飞扬跳脱,那些举子们都尊敬她,陛下都赏识她,所以常人眼里的美满幸福就一定是好的么?
像双双这种离经叛道的活法,她实在是太羡慕了,或者说嫉妒了。
张幼双兴致勃勃地提议,“那我们溜号?”
“诶?!!”
田翩翩惊慌失措地看着张幼双,女郎忽然特别豪迈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路分开人丛,来到了侯夫人面前告退,又马不停蹄地出了侯府,往贡院附近而去。
今天是会试发榜的日子,这个时候的贡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几乎没见女人的身影,多是焦灼忐忑却又故作姿态的举子。
张幼双如鱼得水般地,拉着田翩翩长驱直入,一路上了最顶楼,叫了一桌酒席坐下。
田翩翩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这些男人们看着这两个不入的女郎,惊诧极了,各色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两人身上。
田翩翩臊得不知如何是好,眼巴巴地看向了张幼双寻求安慰。
张幼双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笑眯眯地问:“感觉怎么样?”
田翩翩小声说:“颇为尴尬。”
“害怕么?”张幼双耐心地问。
“倒是不害怕的。”田翩翩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噗”地一声,眯着眼睛,快活地笑了起来。
“以前是害怕的,因为那是男人们的天地,我们掺和不进去的。但如今有双双你陪着我……”
田翩翩很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不怕了。”
……据说,日本的樱花妹们会很不好意思一个人去吉野家那种地方吃饭。张幼双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这回偷溜出来解放了这姑娘的天性,田翩翩竟然十分豪放地一拍桌子,一杯接一杯地倒起了酒来喝。
张幼双惊讶地发现,田翩翩的酒量竟然不下于她!
看到她惊愕的表情,田翩翩又“噗”地露出个甜甜的笑,脸上微红,小小声地说:“其实我酒量不浅的,就是每回都不敢多喝,怕人笑话。”
说完这句田翩翩又有点儿忐忑,没想到张幼双十分淡定自然地点了点头,脑袋上的呆毛迎风招展。
“那你今天可以多喝点儿了。”仿佛在说什么再自然不过的,不值一提的事。
田翩翩愣了一下,由衷地又笑了:“双双,你真的变了很多。”
不远处隔壁桌的举子们,正在热切地讨论今年会试的试题。
这道题是“日月星辰”,出自《中庸》“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此时,有不少未赴试的读书人,好事者,正铺纸研墨,当场刷起了今年这道真题。
张幼双一走过去,就有人诧异地抬起眼问:“你是何人?”
田翩翩喝得脸红红的,竟然也主动牵着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