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国公晚年连丧二子,自此退隐家中,再不过问政事,两位遗孀嫂嫂镇日吃斋念佛,从不赴任何宴会。
崔家在长安城如今就像不存在一样。
若不是崔进之靠着太子硬生生撑起了崔家的门楣,怕是所有人都要忘了昔年崔家在长安城是如何呼风唤雨的。
李述跟崔家那头的人关系都不熟,她们不愿去赴宴,那她也不强求。无欲无求过日子也挺好。
皇后生辰在六月初八,李述此时才回府准备已经算是晚了的,毕竟那可是皇后,从人情往来到生辰寿礼,再到身上穿的戴的,是一丝一毫疏忽不得。幸得她府上最不缺的就是各色奇珍异宝,寿礼早都准备好了——从新疆运回的羊脂玉,命匠人雕成了等人高的白玉观音,花了近一年的时间。
这礼物也说不上有心意,无非占了个贵重,算是中规中矩。
若是礼物送得出彩了,压过了安乐公主,安乐她小心眼儿一生气,皇后看李述便也没什么好眼色了。这种事她经历过,如今已不会自讨苦头了。
当夜红螺忙命丫鬟们收拾行装,次日一早趁着天气凉爽,平阳公主的车架起行,沿着官道往城里行去。待行到十三王坊时,已是将近中午的时候了。
马车里热了起来,李述也没心情再看书,合上书打开了帘子,透透气。
车马拐过最后一道弯,前面就是平阳公主府。朱门大开,正等着迎接公主回府。台阶下左右立着两个硕大的石狮子,石狮子旁……竟然站着沈孝。
李述微微皱了皱眉。
自己在山里待了两个月,刚回府他就凑上来了。沈孝这几个月的官也是没白当,消息倒是广。
车马稳稳当当地停在府门口,李述下了车。她知道沈孝来此要做什么,因此她并不想理他。
她只当没看见沈孝,径直略过他就往府门口走,可她刚上了一两级台阶,身后沈孝就叫住了她,“户部提举沈孝,见过平阳公主。”
声音还是肃冷,只是夹着些沉哑,听着像好久没喝水了似的。
李述停脚,转身,看着沈孝。
站在两阶台阶上,她发现自己竟然才和沈孝平视。平日里远远瞧着,倒是看不出来他原来生的颇为高大。大抵是偏瘦的原因,因此不显身量。
李述将沈孝打量了一遍,他还是一身深青官袍,愈发趁得眉目浓郁,只是脸色泛红,唇色泛白,这等毒辣天气,不知道在他酷日下等了多久——李述御下有方,下人没有主子的命令,从来不敢放任何闲杂人等进府。
沈孝见李述停下,忙道,“下官有事与公主相商,不知公主能否——”
“沈大人,”李述笑着打断了沈孝的话,“本宫刚从别苑回府,此时有些疲累。若有要事相商,不妨日后再说。”
沈孝见李述拒绝,坚持道,“下官长话短说,不会占用公主很长时间。”
“短说?”
李述笑了笑,“短说就不必了,你若是短说的话,全长安城的人都猜得到你要说什么。”
李述竖起两根指头,晃了晃,“两个字,征粮。”
沈孝目光骤然一缩,旋即又明了了。也是,平阳公主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出他要说什么。
李述又道,“本宫累了,沈大人,今日无暇见你;后几日本宫还要忙着给皇后准备生辰礼物,也没时间见你。沈大人若真心想求见本宫,那不妨等到……六月末……”
六月末,那是沈孝征粮的最后期限。那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再求见李述还有什么用?她这分明是不想借粮的托辞。
李述说罢便转身往府门口走去,再不管沈孝。她只当沈孝讨了个没趣,早都灰溜溜地走了。
她回房先换了身轻薄衣裳,凉快了片刻,然后把府里各色管事叫到花厅听他们汇报府中情况,处理了几起府中大事,又查了查上个月各种生意的往来账本。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