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五十六年,秋。
义忠亲王谋反。
史书记载的内容简单粗暴:九月五日,上密知义忠王琮窃得传位诏书,且率八百羽士入宫刺驾,遂于上书房诛之。
后世的历史学家们想从故纸堆之中翻出义忠亲王谋反的真相,看到了这么一句话,都有点想哭。
——史官你怎么了史官你说话啊是不是平康帝克扣你笔墨纸砚了你写字怎么这么简略呢(╯‵□′)╯︵┻━┻
但,这事儿真的怪不得史官。
事情的真相是,别说后世的人了,现世的人都是一脸懵逼。
没有人知道义忠亲王是怎么拿到的传位诏书。
没有人知道义忠亲王是怎么拿到的后宫防卫图从而往宫里安排了八百刀斧手。
甚至大家连义忠亲王是怎么从圈禁的宗人府中逃出来的,什么时候逃出来的,逃出来之后到底都见过了什么人联络了什么势力……都搞不清楚。
而历史的真相,大概只有当事人……不,当事人都不一定知道。
现在的情况就是,皇帝动怒了,别的皇子在上书房跪着没敢说话也没敢出来,苏羲昏过去了,匆匆赶来的太医正在给苏羲包伤口,义忠亲王躺在上书房外头的广场之上,看蓝天白云,感受着身下一缕一缕的热血离开自己的身体,死前都没明白为什么苏羲敢出卖自己。
老皇帝走到了义忠亲王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自己无比宠爱,甚至想二度立储的儿子。
一张薄纸慢悠悠飘下来。
义忠亲王用自己最后的目力看去,上头的字是自己的,上头的内容……不用去想也知道,就是自己给贾元春的那封信。
义忠亲王眼睛都瞪圆了:“她……她竟敢把信给……给……父皇,而父皇你竟然没有……没有杀她?”
说着这话的时候,义忠亲王口中不停涌出鲜血,眼看是不治了。
“李琮。”平康帝声音苍老而疲倦,“朕真是不明白,一个小姑娘都知道直道而行,朕教了你一辈子,怎么就教不会你光明磊落。你学不会光明磊落就学不会吧,玩那些阴私手段也玩得不透彻,朕如何能放心将江山交给你?”
李琮心下仍有不甘:“儿臣……儿臣还是不明白。”
——其实吧,就李琮自己预想的故事,最开始自然是那封信。
信上的内容自然是犯禁的,它先是攀了一波关系,说什么宁国府贾蓉娶了我的私生女秦可卿,这件事荣国府的老太君也知情,然后进入正题,现在我需要你去皇帝书房帮我取一下继位诏书,你取到就行,做得隐秘些,七日之后我会派人来要。
那这时候就得问了,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答:别无选择。
你只要看了信,你就没得选。
你要是不听话,装做没看见,我反正是被圈禁了情况不可能更坏,要是我破罐破摔想法子让人把秦可卿的事情捅出来,宁荣二府收留逆犯之罪无可辩驳,贾家铁定跟我陪葬,你还指望不牵扯到你?
再不然你把信给皇帝告密,宁荣二府可能因为坦白从宽被宽大处理,但你自己的仕途也没了——皇帝至今如此相信你,理由无非是你既不在后宫被皇后管辖,也不在前朝和百官同行,完完全全是老皇帝的人,绝不可能也不应该与任何人有牵扯。
但是,原来,你和外界还有联系呢?
信打哪来的?除了这封信之外你还私自收到过谁的信?这是你说没有收过别的了皇帝就能相信你的事么?最近你说好话的那个官员啥情况,最近你手下留情的那个折子是你受贿了吧!
怀疑一起来,哪里还能摁得下去,接触过许多机密文件的女秘书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连辞职回家卖红薯都没机会。
结论就是,只要选择不做义忠亲王的棋子,无论贾元春在不在乎家族兴亡,她都必死无疑。
唯一的活路装作没收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