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愣怔了一会儿,苦笑道:“云萝的死,是太太的意思?”
李纨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大爷的意思是……?”
“我知道太太向来不喜欢她,这一次她会早产又是她自己的罪过,太太不让人给她医治她想活命也是不成的。”
李纨认真地看了看贾珠,叹道:“原来大爷早就知道云萝她……不过爷可是猜错了,这回不待见她的可不只太太,老太太也不希望她继续活着。不怕大爷责怪,云萝产后失于调养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只是老太太不发话,我并不敢擅自违背她的意思,云萝这才……”
“怎么连老太太也……?”
李纨点了点头,贾珠瘫坐在圈椅上,就像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他就这么坐着,李纨就这么陪着。
好半天的工夫,贾珠颤抖着叹了一声,两行清泪滚落下来:“说到底,还是我不好,没有教会她大家子姨娘该有的规矩,也算是我害了她啊……”
李纨弯起嘴角,几不可闻得冷笑了一声,却很快换上了一脸温柔:“逝者已矣,大爷很不必如此。本来老太太已经是恼极了云萝,她死后不过是吩咐人将她的尸首抬去乱葬岗丢掉。可是我怜她好歹也为大爷留下了一丝血脉,便跪求老太太同意让她以侧室的身份葬入贾家祖坟,如今她的棺椁在铁槛寺放着,你看是立即发往原籍葬了,还是停在寺里日后再做打算?”
贾珠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纨,万万没有想到李纨会出面给云萝争取到葬入祖坟的哀荣。云萝可是满肚子坏水,甚至憋着要害她的人啊。
“宫裁,你……”
李纨红了脸庞,小声道:“我知道大爷心里有她,她虽泼辣放肆些,但我是十分感激她在我未嫁予你的那些年代替我照顾你许久。人都已经死了,我又同她计较什么呢?”
贾珠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他从来没见过像李纨这样性子温和又知书达理的女人。原来以为云萝那样的才够辣够有趣,却没想到红酥手绕指柔的能量也如此强大,竟暖得他一颗心都跟着温馨起来。
李纨又道:“云萝的身后事,全凭大爷做主,我也不再插手了。至于莞儿,她虽然早产,身子虚弱,但如今已然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重金请来的两位乳娘都是京中有名的,奶水又足,很是不用担心了。
等她满了周岁,小身板硬朗些时,就开了宗祠把她寄名到我的膝下吧。可怜的孩子早早就没有了娘亲,我又是看着她出生的,虽然老太太抱去养在了身边,但我实在是疼爱她,给她个嫡女的身份将来说亲也便宜,大爷你说好不好?”
贾珠听了此话,只觉得呼吸一窒,脑子都快不会转了,他该怎么感激李纨的大度?
想了想,贾珠道:“你既有这个心思,便对外宣称孩子是你生的吧。这样也免了庶长女的身份让你和岳父尴尬。原是我对不住你,你却这样以德报怨。宫裁,我贾珠有你,三生有幸。”
在祠堂里憋了半个多月,贾珠这种离不得温柔乡的女人已经忍到了极限,如今李纨的柔情似水已经迷得贾珠云山雾罩了,只说完上面的一段对话贾珠就要抱着李纨成寝,李纨却出声拒绝道:“大爷且慢。我今日来身子很是不舒服,时常乏得很,胃口也没了,连月信也迟来许久。我怕万一是怀了身子,若鲁莽行事,会不会伤到……宝宝?”
贾珠听了这话,眼睛瞬间发亮:“你是说?”
李纨羞涩地点了点头:“连日来事忙,我不曾好生请大夫来瞧,明儿一早就去请王太医来看看,是或不是,明儿就知道了。”
贾珠这会儿真是又喜又愧。喜的是李纨这些症状,十有**应该是有了,愧的是李纨所说的“连日来事忙”还不是自己闯下了祸,要让李纨帮自己善后。若真是查出有孕,那他岂不是带累初有身孕的妻子劳累?那就太不应该了!这可是他第一个嫡出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