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这些日子凑凑合合的人生。
她忽然就想起了大学住宿和实习租房子时候的日子。
每天回到宿舍和出租屋,她就是这样的感觉。
吃饭是随随便便在吃,即使伙食是精心选过的,可是总觉得吃不出幸福的滋味,总感觉是为了吃饱不饿肚子才进食;
住宿是随随便便在住,即使床单和枕头是精心选过的,可躺在床上就是毫无幸福感可言,总感觉是为了有地方睡才躺在这张床上;
即使书桌和衣柜都是精心装饰过的,明明用起来也很顺手,但就是感觉无法把所有宝贵的衣服和配件就这么塞进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无法在这样的环境里寻找到栖息感和宁静感,总觉得在这里的日子只是“活着”,而不是“生活”。
这一瞬间,她忽然就理解了老人常说的归属感。
中国有着关于“家”非常深厚的文化渊源,安身立命,在某处安下身来,精神有所寄托。
高一政治书本上前几页有个一句话的考试重点:文化的影响是潜移默化。
这句话她觉得说得特别好,国人大多打小都是听着此类的话长大的,难免骨子里根深蒂固被植入了这样的观念。
在新家这里的环境生活,即使她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整个人变得无比恬静,但是内心却依然无法安静下来,因为缺乏归属感。
齐巧姗慢慢蹲在地上,抱住脑袋,终于忍受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她想回家。
特别想。
她再也不要在北川生活下去了。
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立刻给领导发短信请了一天假,定了隔天一早的机票,清晨六点,在没有通知父母的情况下,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临近中午的时候,飞机落地,她搭了大巴来到市区。
阔别数年,她也像个初来驾到的外地人一样,买了正宗的肉夹馍,吃了碗麻酱凉皮,手上拿着烤羊肉串,搭公车去了满载她儿时回忆的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
学校已经没了她回忆中的模样,老旧的校区在不断的翻新中变得越来越现代化。
一切都变得太快,除了特地为了给游客观看的古建筑景点还仿佛保留着以前的模样之外,一切都变得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她漫步在曾经走了二十年的上学路上,记忆中的轮廓还在,可实际的景象却早已变迁。
看着已经被砖瓦翻新过的建筑和早已不熟悉的门店,怀念和落寞的双重滋味涌上心头。
住了二十三年的小区还坐落在街角,只是大门从双开的铁门变成了电动门,满院的梧桐树被拔了个精光,空着的地面被划分成井然有序的停车场。
走进自家单元楼,她发现楼内也被重新粉刷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二楼的王奶奶总喜欢在家里烧煤炉子,小区的管理找过很多次,禁止她烧炉子,可是每一次老奶奶都很理直气壮地拒绝:“我知道你们有集体供暖,可是我就是喜欢炉子烤红薯。”
于是,二楼的走廊墙壁总是被烟熏得脏兮兮的。
而现在,蜂窝煤、烟灰、脏兮兮的地面连同王奶奶她本人,什么都没有了。
那间房子里如今住着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妇,他们有个文质彬彬的儿子,看起来在念大学的样子。
齐巧珊来到六楼自家门前,看着那熟悉的防盗门上有些生锈的门把手,眼泪忽然就断了线般地落下。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手上拿着五角钱买到的冰淇淋,死命摇着门铃,叽叽喳喳大嚷道:“妈妈,开门,开门啊!我要尿裤了!我要尿了啊啊啊啊!”
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家里空空的,父母临走前把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了,只留下了带不走的大型家具。
可是即便如此,进门的那一瞬间,她也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