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大部队出去拉练掉了队,李庆国回来要背她。那时候安卜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抿一嘴的芦苇花,把他撵走了,还说了一句,“一眼把他看到底。”
不管什么事,想起来都和安卜有关。蒋珂心里不自觉地揪一揪,痛感明晰。除了跳舞,她在文工团这么多年的生活,几乎没有哪件事情跟安卜没关的。不能回想,一回想脑子里密密麻麻全是他。想得停不下来就想骂一句王八蛋,想接近她就接近她想追她就追她最后想分手就分手的王八蛋。
团里安排了车送蒋珂去的火车站,绿色的封斗小皮卡,她和李庆国和施纤纤坐在斗厢里。团里还没走的男兵女兵都来送她,跟她挥手告别。
郑小瑶结婚后,叶湘被下放走了,后来昌杰明转业离开,施纤纤结婚搬出了营房,再后来是于怡姗退伍复员回老家。不几天前安卜也走了,偷摸的姿态特别难看。
现在,轮到她了。
蒋珂让李庆国和施纤纤把她送到火车站,就没再让两个人往前送。施纤纤说跟团里请了假,要把她送到北京,要不然不安心。
蒋珂拒绝她的好意,跟她说:“我又不是新兵,还要人接送。这两年的探亲假,我不是都自己回去的吗?我走了,你们不要送了。”
施纤纤最终没拗过她,当然也看出了她状态恢复得还好,担心也就少了几分。她和李庆国把蒋珂送上火车,帮她把行李都放到行李架上,然后在火车要拉鼻的时候退下车厢来。
火车拉鼻走起来,施纤纤趴在车窗下,跟蒋珂说:“回去后多给我写信啊。”
蒋珂点着头应她,趴在窗边跟她和李庆国挥手告别。
而后来的情况是,蒋珂回到北京之后不久就和南京这边断了联系。施纤纤有给她写过信,一开始没事就会写,然而她收到了信,只寄东西给施纤纤,从来不写任何一个字。再后来,也就自然而然断了。
施纤纤跟昌杰明感慨过这件事,说:“她肯定是怪我们帮着安卜一起瞒着她。”
昌杰明跟她说:“别多想了,阿卜做的不地道,人家小同志下定决心要跟他有关的一切断干净了。我们确实也不地道,就听阿卜瞎安排了,没有站在小同志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四年多的感情,谁受得了?”
施纤纤叹气,“希望她能重新开始吧。”
***
蒋珂独自从南京坐车回到北京,自己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步一艰难地出火车站。这时候北京的火车站变了,再没有了毛-主席的大幅画像。
她是凌晨时分到的北京,在稀薄的夜色里出火车站去坐人力车。清早的空气沁心沁肺,薄雾中能听到零星的吆喝声,和吃脚力饭拉客的人的声音。
蒋珂没有立即去总政报到,而是拿着行李先回了家。回去的路上,骑车的板儿爷穿着灰旧的麻布褂子,跟她说话:“姑娘这是打哪来?”
蒋珂坐在车上,拢拢耳边被风吹起的碎发,“从南京来。”
板儿爷又问:“您一个人来北京做什么?”
蒋珂低头笑笑,“我是退伍返乡回来的,您说来干什么?”
板儿爷一听姑娘是当兵的,更来了兴致,跟她说:“部队没给安排个工作什么的?现在城里工作忒不好找,插队回来的都扫大街去了,要不就家里猫着。不过您这种当过兵的,可能不一样。比那些插队回来的,体面多了。”
蒋珂还是微微笑着,听着板儿爷说话的腔调觉得心情一下好了很多。她不想跟他说自己回来又进总政的话,显得像故意臭显摆,聊起来得没完。说不准,还得拉着她早餐摊铺上吃个饭呢。想想觉得自己想得真多,又不自觉笑,然后跟板儿爷说话,“现在下乡的知青都回来了?”
“这不是高考嘛,还有听说云南那边的知青闹起来了。”板儿爷蹬着车,上坡的地方微微支起身子,“这不,国家正在商讨对策。有本事的先回来一批,不过看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