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到贺医生那儿后,向刚去了趟病房。
李建树这会儿正醒着,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胡子打从去运城抗灾就没修过了,长得都卷边儿了,人又颓废,跟个野人似的,简直没法直视。
向刚心下叹了一声,把随带的信封拿出来,走过去放他手上:“陈团托我捎给你的,上头拨下来的抚慰金。他这几天手头事情多,一时半会走不开,等你出院了再来看你。几时出院定了么?”
李建树垂眼看着手上的信封没有说话,半晌,幽幽道:“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这没头没脑的。
向刚抽了一下嘴。
见时间还早,媳妇儿那边料想没那么快结束,便拉过凳子坐了下来。
怎么说也是一个团的,也曾并肩作战过,人受了伤陷入迷茫,于情于理都该耐下心听他发几句牢骚。心里的郁结散了,说不定就振作了。
“我媳妇儿嫌我不中用,总拿钱贴补老家,对她、对闺女不够关心,质问我是不是从没把她们放在心上……
我只是觉得,爹娘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小时候家里穷,爹娘一心盼着我们两兄弟能成器点。如今我成器了,照顾家里不是应该的吗?再说,送我参军这些年,家里少了个壮劳力,生活艰难很多。我的津贴不少,老家那边吃用却靠工分,一年到头见不到肉食,每个月寄点过去帮他们改善一下伙食,这不是做儿子的应该做的?
至于我爹娘拿我寄去的钱、票补贴我大哥一家,也能理解。我出来以后很少回去,二老全靠大哥大嫂照顾。我这条命是军队的,除了寄点钱回去,别的,想孝顺也孝顺不了。她为啥就不明白呢?
总说我娘嫌她生不出儿子,可我没嫌她啊。我们一家三口住在这里,离老家十万八千里的,她干嘛老把几年听一次的话放在心上?为什么不多看看眼前?
这次我娘是过分了点,一来就问我讨抚慰金,我也不是帮二老,我是怕她性子烈,一言不合跟娘他们吵起来、打起来。毕竟是儿媳妇,打公婆这话要是传出去,吃亏的还不是她?可她张口就要离婚……算了,离吧!年轻的时候就配不上她,何况是现在这副倒霉样……”
向刚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李建树为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耳根子软、对老人愚孝。
虽称不上多大的毛病,但在爹娘和媳妇儿起冲突时,是男人就该拿出男人的魄力来,而不是一味迁就某方。
“她说出院那天去民政局把婚离了,然后该算的算了。算什么呢?一塌刮子就这笔钱,爹娘拿走一半,剩下的她要就都她拿去吧。本来想等这次任务结束,给她买辆自行车的,这下也不用买了,钱给了她,爱买啥买啥……”
李建树苦笑了一下,闭上眼。
眼角有泪珠打滚,最终顺着耳朵淌到了枕头上。
向刚怕他尴尬,默默地收回视线。
“别忘了你们还有个女儿。想好了跟谁?”
大院里都在传跟男方。可抚慰金都被瓜分没了,跟了他,怎么养活?他自己都需要人照顾。
向刚暗暗摇了摇头,实在无法苟同李建树的想法。
李建树紧了紧握拳的手,赌气般地说:“跟我!省得妨碍她再嫁。反正我这副鬼样子,是不可能有人要了。现有的都跑了。”
提到女儿,李建树一脸内疚和怜惜,问起女儿的近况。
向刚把知道的说了:“基本住在陈团家,嫂子跑市区的时候,就住在老王家。放心吧,大伙儿都很照顾她,有什么吃的也会给她送去。当务之急,你先把伤养好了。别的,等出院再慢慢筹划。”
李建树抿着唇,点了点头。
这时,病房外的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喧闹声。李建树脸色一沉,将信封塞到了枕头底下。
向刚挑眉看了他一眼,正想起身告辞,李家人叽叽喳喳地挤了进来。
“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