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最近,我时常陷入难以醒来的噩梦,梦见鲜血、残肢、死亡、焦土,梦见伦敦的庄园,泰晤士河的塔桥,贝克街的公寓,福尔摩斯先生的烟斗……以及,父亲书房里的钢琴。我不知为什么会梦见这些,可能是潜意识在后悔当初参军的决定。不知从头再来时,我是否还有当初不辞而别的勇气。
对了,我在美国碰见一个和你很像的女人。当然,不是指外貌相似,没人能像你那样美丽,而是气质。她和你一样温柔、善良、有耐心,在疗养院工作,偶尔也去我的治疗师那里帮忙。她似乎很好奇我过去的经历。我竟然一点也不排斥,可能是寂寞太久。
如果我的双腿正常,或许会和她发展一段美好的感情。但可惜的是,没有如果。我不想拖累任何人。
偏题了,愿战争没有给你们带去不良的影响。希望你们一切都好,勿念。
1918年11月11日
艾诺
——
母亲:
我最终还是坠入了爱河。可能命运如此。
和她在一起时,我似乎回到了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光,回到了伦敦大学的讲台上,备受瞩目。第一次和她约会时,我闻了一下她的发丝,说出她昨天和今天曾去过哪里。她双颊通红地瞪大眼睛,以为我是法力高强的男巫。没想到科学如此发达的时代,竟还有人相信巫术的存在。她的头脑是如此愚笨,双眼却像未被工业污染的河流般清澈。我虽然有些鄙夷她平庸的思想,却很喜欢她的天真,非常喜欢。
我不能走太远,她也不能离开太久,疗养院还有一帮老太太需要她照顾。我们在草坪上晒了一会儿太阳。她一直害羞地望着远方。我说了几个艰涩难懂的笑话,试图活跃气氛。果然,她一脸茫然地盯着我,完全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她的愚笨给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有趣的色彩。我微笑着解释了笑话的含义。她又是好笑,又是诧异:“你懂得好多。”这个夸赞令我非常受用,我告诉她,我十七岁时,就已拿到伦敦大学的博士学位。
她看着我的双腿,沉默良久,喃喃地说:“我以为你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上的战场……”
当然不是,是因为想当英雄。这句话我藏在了心底,没有对她说。
今夜,我将邀请她到家里吃饭,如果一切顺利,这将是一个美好而值得铭记的夜晚。
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也希望我一切都好。勿念。
1919年1月15日
艾诺
——
母亲:
我准备向她求婚。不知为什么,我想起当年和父亲的谈话。那时的我桀骜而尖锐,身上全是棱角,极度以自我为中心,轻视一切平庸且平凡的人。完全没想到,今天我会真心实意地向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女人求婚。
我买了两枚黄金戒指,一束红玫瑰。这两年,我用自己的积蓄做了很多投资,虽然没有像父亲那样赚得盆满钵满,但也足以支撑起一个多人口的家庭。可能是时代变化得太快,又或许是战争彻底改变了我的眼界,我的想法变了很多,不再妄想成为阿喀琉斯那样的英雄,只想成为一个坚强、有担当、能给妻子幸福的普通男人。
我会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也希望我们一切都好。勿念。
1919年3月22日
艾诺
——
母亲:
最近诸事繁忙,很少给你写信,不知你是否一切都好。我和妻子搬到了新奥尔良。到新家的当晚,她开始阵痛。孩子想要出来。这一切是如此突然而匆忙,令我猝不及防,手足无措。幸好私人医生来得非常及时,将我从茫然无措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
母女平安。她生了个可爱的女孩。抱到孩子的一瞬间,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激动、喜悦,也有不安和惶恐。那天,我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