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
美人的玉手调弄金丝, 又弹了一首新的曲子。
那锦筵之前,又有一座戏台,边缘泼了水,结了霜。戏台下没有地暖, 那白霜结着花纹,自然而美丽。
霜前月下, 有人跳舞。
一个面戴轻纱的、白衣美人。
只见美人腰若轻羽, 舞动广袖,若云中飞鸟。
又有数名美人,提花篮从二楼朱阑后,洒下一握一握的花瓣来。
那红花飘落下来,旋即被卷入舞蹈之中。如有风吹。
舞袖扇起阵阵香风, 落花飞扬缤纷,却竟没有一片飞出来。
仿佛花也有灵, 随人翩翩起舞。
落花越来越多,仿佛是嫣红的瀑布, 人又将湮没在花之漩涡中。
忽而, 那美人仰面一下腰,那腰肢好像垂下河岸的柳枝一般。他脸上的面纱, 也随之飘落, 露出秀丽俊美的面貌来。
玉琴公子!
“噗!”
布耀莲正捏着兰花指喝茶, 另一只手优美轻柔地扇着扇子。
扇子是一把精美的珠光绸面雕骨扇,上面绣着四个沐春会上的美男子。
扇子是住在西湖边上的“第一扇”王师父亲手雕琢的,扇面是叫画家顾春福的妻子赵慧君绣的, 她一向擅绣人物,且用色鲜丽。
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飨宴出恭,布耀莲都要带着这把扇子。
因为这把扇子,不仅是他的珍藏,还是他的武器。
现在,他的一口茶,全喷在了扇子上。
这玉琴公子看来冷若冰霜,但十六岁便有美婢三千,妾三百。他本是寒门宗的少主,寒门宗祖传的内功却是一种童子功。宗主在有了儿子后,功力就大不如前了。
——这玉琴公子和独孤棠,倒是“门当户对”。
听得座中有美人咯咯娇笑道:
“这玉琴公子的腰真软,叫奴家好生羡慕。”
男人们却是神情复杂……
是该幸灾乐祸呢,还是羡慕艳福呢?
素闻玉琴公子小气,宾客不过摸了他家婢女一把,他便连追三日,赶上那人马车将人手剁了。朋友欠了他钱不过逾三日不还,他就半夜坐在人家床头擦剑,害人从噩梦中惊醒。
男人们都低眉顺眼地抿起茶,啜起酒来。
轻笑声。
忽如其来、一阵轻笑声。
如月落满厅,叫人精神一亮。
人们视线都投向了正中芙蓉帐——
芙蓉纱幔如同屏风四面遮挡,上面张着一顶绫罗的华盖,在宴会大厅的左右筵席之间,另外隔离出一个“幽室”。层层芙蓉纱幔,如烟似梦,内中的人影,也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举动之间,如烟勾勒。
那便是独孤棠所在。
笑声,便是从芙蓉帐中、传来。
这笑声,既不婉转,也不粗哑,是轻盈舒悦的。
大厅里丝竹管弦,觥筹交错。这轻轻的一串笑,却如雾浮在每个人的耳边。
轻。却叫满厅的铃铛都颤响。
持续地、不断地随着笑声,而抖动着。
不仅铃铛在响,男人们夸下的椅子都在跟着震颤,发出噔噔哒的响动!
好强的内力!
男人们不禁都面如土色,一个个静若鹌鹑。
下一个出场的是魏灵风,他已经打扮精细,正在红纱幔后等候,此刻也已吓得快哭出来声。
只见从那芙蓉帐下撒出一带轻纱。
那细长的轻纱如一道缱绻的波,向着戏台蔓去,临到戏台边。那轻纱一抖,一端便凌空飘起,恰好落在玉琴公子跟前。
那条轻纱的另一边,自然在芙蓉帐中。
便有那上前为玉琴公子、系上蒙眼绸带的女子咯咯笑道:“还傻站着做什么?”
蒙上眼的玉琴公子、脸色已经发白,却仍然卷着手里轻纱,顺着轻纱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