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楼, 共十二层。
这“金玉满堂”却并非在第十二层。
从第十层到第十二层,都算作“金玉满堂”。
从与楼梯相连的镂花红木墙后迎出来的龟公,虽然也长相丑陋, 身材矮小,但他丑得很有自信, 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气度。因而乍一看虽丑得人眼辣, 多看几眼反而不觉得丑了。
他很是大方地一笑:“公子,里面请。”
苏试与之拐上一条铺着红地毯的走廊,前方墙边摆放着一只翘头闷户橱, 上面用金粉绘以在案几边相拥的男女,取的是仇英《燕寝怡情图》上的画面。
木橱上摆放着两个银盘, 分别垒着小金元宝和小玉元宝, 端的是精致可爱。
苏试只道是摆饰, 并不多留意。
那龟公却指着那银盘对他道:“这是‘金玉满堂’的‘小点心’, 玉座的客人,上的是这玉元宝。这玉元宝一盘十个, 一个五百两。这金座的客人, 上的则是那金元宝。这金元宝也一盘十个,一个一千两。公子可莫要被楼里的姑娘哄了, 随手赏了她们一个。待会儿倘若您若中意了台上的哪位佳人, 有心做她今夜的入幕之宾, 这元宝便可再多点几盘。”
他这番话说得很是巧妙。
虽然是客客气气地给予提醒,却又直白地点明了在十二楼的花销——
玉座至少五千两,金座至少一万两。
价格虽然高得离谱, 但也不至于令人生厌,因为话说得漂漂亮亮,绝对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口气;要价也明明白白,绝没有含糊的地方。
原来这当恩客,也便如竞宝一般,由价高者得。座中谁出的价钱最高,今夜便可与这些姑娘举行“梳拢”仪式。
而这选花魁,则又不同,既要看那最高价,也要看捧这姑娘的客人们开出的总价——给她出的钱越多,说明她这“聚宝盆”的“潜能”越大,也便越能证明她的实力与魅力。
自然,不管你能否抱得美人归,投出去的“元宝”,就像是给美人捧场的礼物,是断然没有要回来的理由的。
两人行至一座大厅前,只见门口花团锦簇,张灯结彩,简直像是元宵节的街市入口。
还未进入大厅,管中一窥,已然觉得内部空阔辽大。
穿过拱门而入,只见厅内银烛高烧,亮如白昼,每一根漆金柱上又缭满鲜花,空气中一阵花香袭人,沁人心脾。
又有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走过来,对着苏试娉婷地行礼。她手里托着一个青玉方盘,维持着矮身的姿态,眉目低垂,甚为恭婉。
那龟公道:“不知客人是在厅中落座,还是上雅间?”
这厅中摆放着几十张红木圆桌,俱是坐满了人,桌上散着一盘盘翠玉小元宝,想来就是玉座了。
苏试便知道,原来眼前这青玉方盘,是用来搁银票的。
苏试却并不回答,只是视线一落。
那龟公跟着看去,只见地上落着一枝夜合欢,不知在地上多久了,花瓣竟已干萎褶皱,叶子也黯淡无光。
龟公眉头一蹙,正要叫人来清理,苏试已俯身拾起了这枝花。
他目中似有怜惜,伸手拢住花苞。
待他撤手,那枝夜合欢便如新摘,青翠枝叶,挺立舒展起来。
半展的花苞也水润饱满得似要发出光,如那上等白玉雕琢的般玲珑可人。
这一手“枯木逢春”,已让那龟公看得震惊失语。
他纵然见过不少世面,但武林绝学,又岂是寻常能见的?
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瞧来只觉得法术一般。
他一时失态,对着苏试一瞬不瞬地瞪着双小眼睛。就不知道他是在看神仙呢,还是看妖怪?
一旁的女子也不由地偷瞄两眼,心道这招能不能用来驻颜美容?
苏试捻花轻嗅,声如折枝般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