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条件反射地抬起来,但瞬间又压了下去。
最后,原泊逐什么都没有做,仿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样,顺着被砸中的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眼镜掉落在地,他捡起来擦了擦,看见上面的裂痕,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但还是沉默地戴好。
几个男生朝他跑来,满脸歉意。
“对不起啊同学!你没事吧?”
“刚才那一球我踢得挺使劲的,很疼吧?医务室应该还没关门,我们送你过去!”
原泊逐说:“没事。”
这个球的力道因为距离的拉远而削弱了很多,加上他刚才不动声色地侧了点角度,其实没有真的砸到他。
他不完全躲开,主要考虑到在刚才那种突发状况下,一个埋头走路的人要躲开或者接到球的几率无线趋近于0。被砸中才是正常情况。
原泊逐相当熟练地扮演着一个普通人。
他在几个男生的搀扶下站起来,接连摆手以示自己并不用去医务室,然后迈步离开。
原泊逐走得太利落,几个本以为闯祸了的男生都松了口气。
忽然有人咦了一声。
“他长这么高,怎么没在篮球队见过?”
“高有什么用,打球又不是只看身高。而且你看他的眼镜片,好家伙,一指厚,一看就是说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书呆子一个。”
后来的两个女生听见他们在说闲话,也朝原泊逐的背影望去,没看出什么特别,就抱起球啐了句:
“你们几个是不是看人家长得高就嫉妒,砸了人还挺能耐,背后嚼舌根。”
被看破心思的青春期少男们尴尬挠头,但又不想被比下去,倔强地梗着脖子:“切。嫉妒什么,我才十七,还能长好吧?”
“哦,你最好是。”
***
公交车晃晃悠悠,开到站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落日。
月亮出来,原泊逐还没有回家。
那一球,把原泊逐的眼镜砸坏了。
他只能先绕道去离家最近的眼镜店,问人家能不能修。
“镜架没事,主要是镜片碎了。重新给你定做吧,最快周五来取。”工作人员检查完之后,对原泊逐说,“要补六百块钱。”
原泊逐蹙了蹙眉。
对方以为他是嫌贵,就说:“你这个度数特别高,一年都很难有人做一副,我们要去专门调货,很麻烦的。”
原泊逐点点头,没说别的。
他总不能解释说,他的眼睛没有近视,戴一千多度的眼镜也不是为了看清楚东西,反而是为了阻绝视线。
原泊逐先天身体素质优于常人,五感敏锐无比,不戴眼镜的时候,世界在他眼前像个高清缩略图,一旦原泊逐的视线停留在某个地方,就会无限放大那个区域的一切。
他之所以要戴不适合他的高度数眼镜,是不想在和人说话的时候,连他们脸上每根汗毛的动态都看得一清二楚。
眼镜店的工作人员和店长出于担心,怕他没有眼镜生活不便,就问他要不要先买一副固定度数的眼镜回去应急。
“不贵,一千五百度的就八百块钱一副。如果加散光,就是九百。”
原泊逐摇摇头:“不用。”
他不喜欢浪费钱。
从眼镜店走出来,原泊逐在门口站了会儿,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
有时候学会克制对世界的好奇,少看少听少关注,是一种有效的自我保护方式。
原泊逐从小到大就贯彻执行了“没看见就当没发生”的战略方针,他认为行之有效。
而现在,眼镜拿掉,万物在视野里水落石出拨云见月,原泊逐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尽管太阳已经落下,路灯颤颤巍巍地亮着虚弱的微光,一切被笼罩成晦暗不清的灰色,但原泊逐还是把周围百米内的所有细节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