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走了。
仆妇送谢蝉上马车,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解决了六房的事,支撑她清醒的力量一点一点抽尽,压抑的悲伤一下子全部翻涌上来。
这一世从有意识起,谢蝉就依偎在周氏的怀抱里。她以为自己带着记忆投胎转世,成了江州谢家的小娘子。
她有疼爱她的阿爹阿娘,她是谢嘉琅的妹妹她可以远离前世那些漩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原来不是。
难怪难怪这辈子她还是叫了谢蝉,难怪她的相貌几乎和上辈子一样冥冥之中,一切没有改变
车帘在她眼前落下,黑暗笼住了她。
京师。
沉重的鼓声里,三天的省试考试结束,贡士们陆续走出贡院。
进去时,一个个衣冠楚楚,出来时,几乎都蓬头垢面。
谢嘉琅和文宇一起回到客栈。
冯老先生坐在屋中吃茶,问“我看先回来的那几个都一脸愁容,说话都没力气了,今年的题目很难”
文宇沮丧地点头,抹一把脸,道“今年的赋,题目是厄言日出”
“厄言日出”出自庄子,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厄言日出,和以天倪,这道题太偏了,不少贡士不得不要求主考官说明。
冯老先生皱眉“道家的题目”
这些年省试题目大多出自大晋的时政要事,展现朝中气象,要么是儒家典籍,其中选自礼易的题目最多,庄子的“厄言日出”作为省试题目,着实偏了点。
“诗和论题是什么”
文宇还在想厄言日出几个字,垂头丧气。谢嘉琅答道“一道是烹小鲜诗,一道是水几于道论。”
烹小鲜诗,出自道德经,治大国如烹小鲜。
水几于道论,也出自道德经,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冯老先生沉吟片刻,道“难怪皇上会命韦尚书为主考官朝中动荡,牵一发动全身,皇上在寻求变革之法”
他问谢嘉琅,“赋你是怎么解的”
谢嘉琅道“学生用的是庄子注中的解,巵器满即倾,空则仰,随物而变,非执一守故者也。施之于言,而随人从变,已无常主者也。”
冯老先生琢磨了一番,颔首道“此解说得通。”
又问他的诗,要符合押韵,对仗工整,不能偏题。接着问论,水几于道,说到底还是要阐释为治国之道,结合题目议论古往今来各朝各代的得失,联系当下时政,拍一下君王和重臣的马屁,歌颂文治武功,看似发表自己的意见,其实要符合出题考官的论点。
谢嘉琅都一一答了。
冯老先生如释重负地吐一口气,瞥一眼谢嘉琅,“答得不错,都扣了题意。”
谢嘉琅脸上神情平静,没有因为老师的肯定而露出窃喜之色。
冯老先生扫兴地白他一眼,问文宇“你是怎么解的”
文宇捂着自己的脑袋,满脸懊恼,恨不能捶足顿胸,喃喃地道“早知道要考庄子,我应该好好看庄子的考场上看到题目,我心里慌乱,一急之下,不知道怎么答的”
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冯老先生想了想,没有追问下去,文宇可不是谢嘉琅,万一把人问出个三长两短来,传出去不好听。
所有考卷糊名密封、誊录,朱卷、墨卷核对无误后,考官阅卷。放榜的日子定在月末。
考完省试,贡士们休息几天,缓过劲,开始频繁举行文会,或呼朋唤友一起出入酒楼,携妓出游。
文宇在屋中躺了两天,敲开书房的门。
窗前书案前一道沉凝身影,谢嘉琅手执书卷,专心致志地看着。考完试了,他还是要看书。
文宇心悦诚服,退出院子。他踊跃参与各大诗会文会,四处拜访名士,不管考试结果是什么,他不能白来京师。
放榜的日子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