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怔住。
“阿娘,夜里做针线伤眼睛,早点睡吧。”
谢蝉为周氏收拾好绣绷,转身回屋。
周氏坐着出了一会神,案前腾起一阵青烟,灯灭了。
她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床前,翻出一只小箱子,打开,拿起藏在最底下的一件小衣裳,抚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幽幽地叹口气。
有个秘密,在她心底藏了很久。
这次谢六爷回来,她得告诉他。
*
谢蝉开始忙碌起来。
她一面叫酥叶收拾去安州的行囊,一面料理绣坊的账务,安排人手,和范家人见面,商定合作的细枝末节。
范家人动作很快,不到三天就选了一批技艺最好的绣娘,让谢蝉亲自教技法,绣坊的丝绢顺利地运上范家的船,往岳州去了。
想到谢嘉琅在等自己,谢蝉想尽快腾出时间,没日没夜地忙乱,连日下来觉得心烦意燥,她只当是太累了,没在意。
这天,谢蝉一早起来,觉得浑身难受,她没当回事,喝了碗甜汤,坐车去绣坊。
马车到了地方,谢蝉一直没下车,进宝上前掀开车帘,吓了一跳。
谢蝉躺在车厢里,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
马车直接掉头回谢府。
谢嘉琅从县学回来,听青阳说了这事,眉头皱起。
“为什么会突然昏厥?大夫怎么说?”
青阳挠挠脑袋:“不知道,大夫一来就开了药,我问酥叶姐姐,她们都不肯说,还凶我,一个个都很着急的样子,看着不像是小症候……我听见九娘都疼哭了。”
谢蝉不会轻易掉眼泪。
谢嘉琅听着,眉头皱得愈紧,走进谢蝉的屋子。
小娘子靠坐在榻上喝药,一头乌黑长发松松地散在肩头,衬得小脸惨白。看他进屋,几口喝完药。
谢嘉琅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谢蝉脸上,小娘子平时饱满红润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色也浅淡,整个人无精打采,杏眸黯淡无光。
她很少有这样萎靡的时候。
“哪里难受?”
谢嘉琅问,声音沉沉的。
谢蝉有点难为情,避开他的注视,慌乱地摇头,“没,没有,不难受……我好多了。”
谢嘉琅拧眉,叫酥叶去把药方拿来,回头注视谢蝉,“这几天是不是没休息?去安州的事不必急,你好好养病。”
“哥哥,我没事,用不着推迟出发的日子。”
谢蝉望着他,一双杏眼眨巴眨巴,卷翘的眼睫小扇子一样扑闪。
谢嘉琅没有心软,皱眉看着她,眸光严厉,“你病了,多休息几天。”
谢蝉急了,嗫嚅道:“哥哥,我真没生病!”
谢嘉琅不语,偏过头去,漆黑眼眸看着还在冒热气的药碗。
谢蝉欲言又止,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哥哥,我不是累病的……我就是肚子疼。”
这时,酥叶把药方拿过来了。
谢嘉琅接过,一列列药材看过去,他自幼吃药,久病成医,颇通药理。
药方上都是些补气之物。
谢嘉琅很认真地看着,一边看,一边仔细端详谢蝉,似乎是在望闻问切,判断她的病症。
谢蝉脸上烧热,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嘉琅还在看她,一副思索的严肃表情。
终于,谢蝉明白了:谢嘉琅是真的不懂。
他是个郎君,自然不懂这些……
“哥哥。”谢蝉硬着头皮解释,“你回去把《素问》第一篇的上古天真论看一遍就知道了。”
谢嘉琅抬眸,手里抓着药方,和谢蝉对视。
谢蝉双颊微红。
谢嘉琅半天没反应,面无表情地沉默。
“嗯。”
片刻后,少年严肃的脸上现出些微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