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外,低头从书袋里掏出两颗又大又圆的石榴。
花宴上搂着谢蝉不放的妇人夫家姓张。不久前张大人夫妇回京述职,张夫人在途中染病,张大人无暇照顾妻子,路过江州时,把张夫人托付给旧交吕知州夫妇,自己继续北上。
张夫人送了谢蝉一盘南诏石榴。
南诏石榴是稀罕东西,子大味甘,皮薄如纸。谢蝉分了些出去,给爹娘留了几个,剩下两个拿来送给谢嘉琅。
“哥哥,给你的。”
谢蝉胖嘟嘟的双手捧着两颗石榴,朝谢嘉琅的方向一递。
谢嘉琅站着没动。
石榴很大,谢蝉有些拿不住。她往前走两步,“我进来拿给你。”
她脸上的神情很认真。
谢嘉琅顿了一下,抬手示意谢蝉别动,“别进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篱笆前,眉眼低垂,手从篱笆缝间穿出,掌心摊开。
谢蝉杏眼微弯,踮起脚。
隔着篱笆,小娘子手中的石榴轻轻地落到小郎君掌中。
石榴凉凉的,谢嘉琅轻轻握住,慢慢收回手。
他不想触碰到九妹妹。
酥叶找过来,把谢蝉叫回去了。
谢嘉琅拿着石榴,抬眸,在篱笆藤条切割出来的狭窄缝隙里,看着谢蝉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金灿灿的夕光中。
*
张夫人很喜欢谢蝉,不时派人接她过去玩。
老夫人开始留意小孙女,这天把她叫到跟前细细端详摩挲,发现她长高了,问过周氏,才知道谢蝉的生辰已经过了。
“怎么不早说?委屈了九娘。”
老夫人埋怨一句,叫丫鬟取出一对臂钏给谢蝉戴上。
周氏诚惶诚恐。
二夫人也拉着谢蝉打量好一会儿,笑说她眉眼生得福相,要她没事去找谢丽华玩。
谢丽华站在一边不吭声。
谢蝉常去吕家别院,免不了会碰上其他孩子。
吕鹏已经放出话,不许别人和她说话。
小郎君见了谢蝉就羞她,捉弄她。小娘子见了她,并不羞辱,只是待她冷淡,不主动和她说话。
谢蝉被所有人孤立了。
连谢宝珠也不来找谢蝉玩了。
谢蝉满不在乎,只在张夫人房里玩。
回到别院,她就背上自己的书袋,去找谢嘉琅。
胡麻饼、时新果子、花梅球儿、辣花姜、豆黄糖……
小娘子一次次站在篱笆外,手捧着好吃的好玩的,对着树下的身影娇声喊:“大哥哥!”
谢嘉琅不应,谢蝉就眼巴巴等着。
等谢嘉琅沉默着放下书走过来,谢蝉踮起脚,从篱笆缝隙里把东西递给他,朝他笑笑,转身离开,不打搅他读书用功。
有一天,山中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天色阴沉,廊前挂着雨帘,水珠拍打石阶,一地琼珠碎玉滚动。
谢嘉琅坐在廊下,翻开书卷,听着雨声嘀嗒,心想,今天九妹妹不会过来了。
潮湿的水汽裹着寒意吹进回廊。
林叶渐黄,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大哥哥!”
细雨声里,一道奶声奶气的欢快呼喊透过绵绵无尽的雨丝,飘了过来。
谢嘉琅撩起眼皮。
篱笆那一头,灰蒙蒙的雨幕里,熟悉的胖乎乎身影缓缓走来。
下着雨,谢蝉手里撑了把竹骨伞,脚下踩木屐,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地绕过水坑,停在篱笆前,“哥哥!”
谢嘉琅放下书,撑伞走过去。
篱笆上的藤蔓枝条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他的手伸出去,冰凉的水珠滑落,淌在他手心。
谢蝉飞快拿出一包点心,塞在谢嘉琅摊开的掌心里,看他的手打湿了,忙低头抽出一张帕子,盖住他的手。
“哥哥,小心凉!”
她像模像样地叮嘱,小大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