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武刚放下书匣,立刻呼朋引伴,几个人窜到角落里,围着昨天谢嘉琅用的书案鼓捣一阵,哄笑着散开。
谢蝉眉头皱起。
一道单薄身影出现在门口。
学堂霎时安静下来。
谢嘉琅来了。
他顺着墙根往角落里走,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眉眼低垂,薄唇轻轻抿着。
饶是如此,他走过时,小郎君小娘子还是下意识往旁边挪,仿佛和他离得近一点就很危险。
谢蝉注意到谢嘉武伸长了脖子。
他转过头,紧盯着谢嘉琅,一脸坏笑。
他的玩伴也都伸着脑袋看谢嘉琅,一群人彼此挤眉弄眼,全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这种神情谢蝉太熟悉了。
怪不得今天谢嘉武没有逃学,原来是要使坏。
上辈子族中子弟使坏欺凌谢蝉时,也和谢嘉武他们一样。
一开始被欺负的时候,谢蝉很惶恐,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针对,是不是她太笨了?不够整洁?不小心得罪人了?
很快谢蝉明白,不是每个人天生良善。
有的人天生残忍,有的人懵懂无知,有的人盲从他人,有的人麻木愚笨,他们或有意或无意,以伤害他人取乐。
她不必为别人的恶意自责自省。
谢嘉琅离书案越来越近。
谢嘉武两眼发亮,兴奋地直搓手掌。
“大哥哥。”
小娘子娇声娇气的嗓音响起。
谢蝉站起身,小短腿一迈,拦在谢嘉琅跟前。
谢嘉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学堂里比刚才还要静,连清风吹翻书册的声音都听得见。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谢蝉。
她居然和谢嘉琅说话!
离谢蝉最近的小娘子反应过来,飞快往后缩了缩。
谢嘉琅浓眉拧了一下,心口泛起一种仿佛在灼烧的疼痛。
“离我远点。”
他越过谢蝉,继续走向角落。
“大哥哥……”
袖子一紧。
学堂里的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谢嘉琅低头。
几根白白胖胖的手指头拽住了他的衣袖,捏得紧紧的,指尖有染过凤仙花汁的痕迹,泛着浅红,肉嘟嘟的手背鼓起,像一块雪白软糕。
小娘子使足了劲儿,仰起发红的小脸,轻声说:“书案里放了东西。”
谢嘉武气得差点蹦起来。
一声惊恐的尖叫打破沉寂,刚才往后缩的小娘子浑身发颤,捂住了眼睛。
谢嘉琅的书案前,一条斑斓花蛇从布袋里爬出,脑袋支起,嘶嘶吐着红信子。
“救命啊——”
“阿娘——”
“爹爹救我……呜呜……”
学堂里炸开了锅。
怕蛇的小郎君小娘子争先恐后往外跑,谢嘉文站起身,努力维持秩序,被撞了个趔趄。
谢丽华脸色雪白,一动不敢动,她最怕蛇了!
胆小的小娘子呜呜直哭。
谢嘉武和堂弟们拔腿就往外跑。
老儒生和学堂仆役听到响动,赶了过来,惊出一身冷汗,护着小郎君娘子退到外院,请来会捉蛇的下人,进屋把花蛇套进布袋。
孩子们哭成一团。
老儒生叫仆妇过来查看各人的主子有没有被蛇咬着,看一眼站在廊下沉默不语的谢嘉琅,眉头紧皱,脸上满是失望沉痛之色,顿足道:“大郎,你怎么带蛇来学堂?”
谢嘉琅怔了怔,垂下眼帘。
谢蝉愣住了。
她感觉到身旁谢嘉琅轻轻抖了一下。
老儒生唉声叹气:“大郎,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谢嘉琅一言不发。
谢蝉回过神,不由心头火起。
她很怕蛇,花蛇爬过簟席时,那窸窸窣窣的细响让她浑身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