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也这样想我。】他低低地叹息,带着些自嘲的笑意。
【你也以为,我是这样一个人?】
世界忽然迫切,想要抚平他嘴角的那丝笑意。
别这样笑。
别这样笑!
【你也以为,我是个自私到可以不顾一切带着全世界去陪葬的……人?】
【不……】这不是你的义务。
——误解误解误解,全部都是“你以为”!
……为什么不问问他?
你不问一问,怎么就知道他喜不喜欢,你不问一问,怎么就能那么绝对地认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经询问就下定审判,下定审判就执行刑罚……不管是人还是神,永远都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一旦执有观点,他辩解再多都没用。
他说的都是假话、做的都是假事,没有人听,更没有人信!
总是拿他最唾弃的词句来形容他、看待他。
——他们也就算了,可你是生养我的世界,是我心心念念的归处,是这么久以来旁观我一切行径的存在,却连你……也要这么侮辱我?!
【哈——】脸扣面具的男人猛然收拢手掌,往常清亮的眼眸冰封一片,笑意泻出一线,是让人心尖发颤的悲哀。
【世界啊,我的家乡啊,】男人低叹,【你以为我知道了辗转流浪的真相,知道了再也回不去家乡的事实,就会绝望失控,掷开终末,拉着你、拉着我那永远回不去的故乡、拉着那全世界千千万万的生灵去陪葬?】
【是、是——】
他低笑,不再辩解,也拒绝呐喊,音色沉沉如不见天日的雾霭:【是!你看得没错——】
【我就是这样的人。】
又猛然抬头,眸光利箭般盯住虚空中的一点,仿佛盯住了那不知名的窥视:【那么,你要拿什么来控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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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拿什么来控制我?
——对这样你眼中这样一个危险分子,你要拿什么来对付我?
【……】世界又沉默了。
自从这次再联系上后,世界在他面前总是沉默。
良久,世界说:【和灵王的赌局已经结束,你该去往下一个世界,收集羁绊和愿力,压制你所背负的终末。】
它又一次避开男人的问话:【就算你还扛得住终末,你以愿力凝聚而成的身躯也等不了——除非你真想那具身躯永久沉眠。】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你什么时候能爱惜自己一点,那是你自己的身……】
【世界,为了阻止我一个冲动反咬,你该这样说——】男人打断它,【我虽然记不清最初的生活,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师生亲朋都还生活在那里。】
【你该拿他们来牵制我——只要我还有一点良心,还不想拉着他们陪葬,我就该听你的话,继续前往下一个世界压制终末。】
【你——】世界哑然。
这个最赤|裸裸的事实,最能轻易牵制男人的事实,一直摆在明面上,世界却一直没有提及。
不忍心提及。
现在却被男人自己以这样平淡的口吻诉说,将自己的把柄亲口说给世界听。
把能锁住他的镣铐送到敌人手上,又主动伸出双手,方便敌人将他锁住。
【……】世界忽然明悟。
这个从来没有退路的人,前途遍布铁刀火海,后退一步就能从此解脱,了结所有。
他却用这样自伤的方法向它告知:他不会往后退。
它不相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该相信外力的牵制。
他最重要的弱点昭昭鲜明,他不敢……往后退。
男人的表情隐在面具里,世界看不清他是怀着什么心情,对自己说出这样的审判。
——他从前一无所知,经受的一切都以为是为自己而活;今后他知晓来龙去脉,也无处发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