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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吃饭是很安静的神态, 每一次咀嚼都认真又郑重,除了这些,却也没别的了。
他这一餐吃得特别长, 好像要把之前连着没吃饭的十几天全补回来, 动作上倒看不出急迫,也看不出对食物的喜恶, 更像在完成一个名为“进食”的任务。
太宰治回忆一下,那几天男人被囚禁在刑讯室里, 对付辣咖喱饭时,也是这样不紧不慢的态度。
男人放下筷子。
“好吃吗?”太宰治问。
“吃饱了。”
——答非所问。
为什么回避问题?
为什么不回答好不好吃?
为什么再无法适应的食物……你都能没事人一样吃下去?
“……”太宰治胸口一窒, 有什么要涌上来,又被死死压制,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忘了什么?
我到底忘了什么?!
我到底、忘了什么——?!!!
却再怎么质问挣扎,都像一个在戏台上的演员, 得不到任何回应。
找不到真面目的幕后之人坐在台下的观众席, 兴致盎然消费着台上人的喜怒悲苦。
“……”
太宰治目光移动, 落在男人手腕上。
洁白修长的五指松松蜷起, 手背对着太宰治,手腕上铁丝绳嵌入皮肉的伤口已经愈合,一圈又一圈黑色细痕凌乱而繁复, 杂错无章,顺着洁白的手腕缠绕。
极白与极黑强烈对照, 像上好的玉器裂开无数道漆黑的缝,像完美无瑕的神明被低贱的妖魔玷污。
注意到太宰治的视线,男人笑一笑, 向他展示完好的手腕:“好看吧, 太宰?像不像戴了一对很有艺术气息的手链?”
——不要自责呀, 太宰,你看我不是什么也没有受伤吗?
“……”太宰治无言。
却听见一声极轻的闷响。
“什么东西掉了?”
“……太宰,”男人出声,手指蜷在掌心,“能帮我拿个通讯器吗?我想要联系一下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
从刑讯室脱离后,洗了个澡吃了个饭,男人第一个想到要联系的,不是乱步,不是费奥多尔,不是织田作之助,而是路德维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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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等我一下。”太宰治起身。
趁着青年转身离开的时间,男人飞快弯下身,在地上捡起一截洁白的手指,对准了就要往自己缺了一根手指的手上按。
按……按不回去。
“……”
【……】
【安哥拉、安哥拉?】男人在心底轻快地叫他,宛如歌唱,【安哥拉~】
安哥拉·曼纽心硬如铁:【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男人甜蜜蜜地,又叫他:【安哥拉、安——哥拉~】
三个音调,明亮快活,一跳一跳。
【别喊了别喊了再怎么撒娇对我都是没用的!】安哥拉·曼纽打定主意决不再倒贴能量,嘴上却迅速打脸,【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属于世界之恶的黏腻能量在男人手掌上冒出,咕嘟咕嘟,洁白的手指与断口完美衔接,手掌五指恢复完整,只在指根处留下一圈黑色的细线。
【谢谢安哥拉~安哥拉真好~!】男人叭叭大夸。
【哼,我当然好!】安哥拉在金杯子内抱胸,【你的身躯全由愿力构成,圣杯的力量和愿力性质不同,现在的情况相当于用黑色棉线去修补白色丝衣上的破洞,你的身躯虽然暂时修复好了,但效果远不及愿力,不仅留下了明显被修补的痕迹,而且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在圣杯里攒着能供给你的能量快见底了,你要是再继续这种愿力耗干的状态……之后身躯继续崩溃,我也帮不了你。】安哥拉·曼纽简直气哼哼,【还有!别忘了你的身体早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