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下来,火头营给主将端了份熟彘肩,樊稠边咬边想着战事。忽然间,有令兵进来说:“校尉,对岸的荆贼动了!”樊稠闻言,忙披了甲胄拿了斫刀出营,他将营寨驻扎在高丘上,出营几十步便能远望对岸的动向。谷
荆人营中依稀可见点点星火,以及暮日里朦胧升起的炊烟,显然是营中正在造做晚膳,但在涧水岸边,确分明有荆人高举火炬,兵分三列,从涧水涉水过河。观其人数,当是倾巢而出了。
如今初春时节,涧水已然解冻,但大河凌汛未开,导致涧水水位低浅。荆人徒步便能涉过水流,但到底天气寒冷,春风料峭,樊稠此前过河时,不少士卒便上报说,涉水后脚足冰冷,故而行动无力,才导致屡战屡败。如今荆人人数较凉人为少,还主动涉水过河,摆出进攻姿态,显然是事出非常,另有奇招。
樊稠冥思了片刻,忽然想起,此前阻拦荆人时,有奇兵从侧翼山林间杀出,他们身着轻装,也不持弓矢,只拿了杆斫刀便杀下来,可他们在在丘陵峭壁间穿行也如履平地,凉人为此吃了大亏。樊稠琢磨战事,缓缓露出笑容来,他喃喃道:“想故技重施,难道我会二次中计吗?”
他随即下令各部下山迎敌,只是他多留了个心眼,在丘上的营寨中又留了三千人,以备荆人从后突袭。
很快便进入黑夜,月亮随即从西山缓缓升起,清冷的月光使视野稍稍清明,执火的荆人们过河后,先缓缓聚拢成三块较大的方阵,再逐渐向山上逼近。南山腰的凉人们等他们再靠近些,便朝山下接连射箭矢,可惜夜间视线不佳,虽然他们瞄着火炬,但还是有不少人误判距离,很多箭矢都落空了,剩下的也有不少钉在了前排荆人的木楯上,受伤的声音就如同湖泊中投入几颗碎小的石子,并没有打起多大的浪花。
还是要持刀见红,凉人收起弓矢,转而拔刀等待荆人靠近,时间渐渐流逝,荆人行进到距离凉人百步时,一阵的前锋忽然停了下来,其余两阵前锋也随之停驻,双方隔着几处灌木对峙,都能依稀看见敌军眼中的火光。
反倒是凉人先按捺不住,不知是谁在黑夜中高喝一声,凉人皆随之响应,他们手持斫刀,沿着山道向下冲杀过去,如同水银泄地般,整个丘陵南面的荆人军势很快便为凉人包裹,厮杀声与金铁声响彻山谷。
樊稠从丘上往下看,只用两刻时间,凉人便在战场上占据优势,这让他倍感欣慰,也更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测,荆人十有八九留有后手,且大概率是那千人绕袭山后,他下令让剩下的三千人隐藏在营寨里,等敌军出现,他们便一拥而上,他自己也手握斫刀,与二十余名亲随隐藏在一处林荫下,时刻准备搏命。
又过了三刻钟,北面的山林间传来点点声响,再过片刻,逐渐变为一阵窸窸窣窣的踏叶声,声响愈来愈近,直至樊稠看见几名弯腰的荆人从丛林间露出轮廓,他心中一喜:果然等到了!当即挺身而出,举刀笑道:“尔曹寡智,我已等候多时了!”
主帅自信出战,其余士卒也随之而上。但出乎他们预料,见到他们的荆人虽然面露错愕,却只是稍稍一滞,立刻与伏兵纠缠在一起,荆人脸上毫无惧色。战端一启,便不能轻易休战,樊稠也只能携众完全杀入阵内,这时他才发现事情异在何处:荆人竟然源源不断,远远多于己方!
等他们终于醒悟过来时,很多人都惊惶莫名,战意很快便如江河般迅速泻去,荆人轻松地占据丘原,只要发现有抵抗的凉人,就集中数倍的力量包围狠打。等到董越的身影出现在荆人军中时,丘原上的凉人彻底崩溃,再也无心恋战。
山腰上厮杀的凉人也发丘原上的异样,回头看去,只见茫茫多的人影在营寨中摇动,随后在山丘与也渐渐出现荆人的身影,他们在丘原上重新整队,很快,从丘原中传出一阵欢呼声,传到丘原边,凉人们这才听清了,他们说的是:“敌将授首!敌将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