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两口子走没几分钟,小冬进门。拎着一盒刚炸的年糕。家丽问:“跑拿去了?”小冬呵呵手,在耳朵上搓搓,“买年糕,你都不知道集萃商店门口那队排多长,我排了一个多小时。”
家丽问:“就为了买这年糕?老么硬的,不好消化。”
小冬说:“不是爸爱吃么。”
家丽问建国,“老张,你爱吃这个?”
建国笑呵呵走过来,“爱吃。”小冬难得有这个孝心。小冬打开电视,看情景喜剧《炊事班的故事》。他有时有点怀念军营生活。
家丽和建国把年糕拿到卧室,放在写字台上,就用商家给的一次性筷子。家丽问:“没听说你喜欢年糕。”
建国喜欢的是枣糕,可小冬巴巴地弄来,他不能不领这份心。“年糕也还行。”
“你胃不行。少吃点。”家丽叮嘱。建国吃了两块,放下筷子。沾了红糖汁,吃多了也腻歪。建国问:“老四两口子突然来,不知搞么的。”家丽不屑,“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建国笑:“你厉害。”
家丽更进一步,“他们家成成多大了?估计也想当兵,两口子先来铺铺路子。”
建国说:“兵现在也不好当,当了又不分配。”
“部队管着,总比流落到社会上强。”家丽说,“你看她家成成那样,能干吗?既不能像老二家那样上学出来,也没有老三家那运气。”建国问:“什么运气?”
家丽说:“我也是买菜的时候听人说的,小枫进矿务局了,不过现在也难,大学生都当工人用,去了就得先下矿井锻炼,那真要干活的。”
“小枫行,五大三粗的。”
“行?那是虚胖,小时候是要当明星的,现在下矿井,这一代孩子,不娇生惯养的都不像以前了,何况他小时候吃过什么苦?但也不能不硬顶,老三两口子开旅馆挣了点,一个是养老,一个是给小枫买房子。他们把儿子安排进矿务局,也是想有个长久的饭碗子。少点波折变动。”
都是做父母的。建国自然能理解。
家丽说着,年糕还往嘴里送。建国提醒她不好消化。家丽笑说:“年糕年糕,也就过年吃吃,年年高。”年字说多了,家丽免不了想起儿子小年。她突然说:“小年就是在这时候生的。”
建国不说话。家丽怕说多了建国难受,可她自己也想。但又不得不劝自己少想。或者即便想,也只能朝大处想,不能想小处。吃得怎么样工作怎么样住得怎么样有没有人照顾这些细小的地方,她都只能忽略不计。她惟有坚信,小年活得好好的,他能谋生,未来会更好,一定会。朝这个方向思量,她心才能得到安慰。
建国深叹了一口气。
家丽也被这情绪感染,幽幽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建国说:“自己担着吧。”
李嘴孜矿,枫枫在矿井下加班,班长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继续干。枫枫挥着锄头,干着干着哭了起来。他受不了这个苦。宝艺酒店,欧阳担忧地,“枫枫在下面行不行?今个还干。”
家艺说:“刚去,不让你干让谁干,没事,就是轮岗,过了春节就回地面。”欧阳说:“回来偶尔也要下去。”
家艺不耐烦,“到时候再说行不行?你们爷俩能不能撑点门面!咱们这酒店越干越小,儿子儿子顶不住,这怎么弄,男孩子吃点苦不正常么。咱们就普通家庭。”
欧阳说不过她,只好点头,“吃——吃——”
矿井下,枫枫哭了一阵,继续干活,边干边唱,“天黑路茫茫,心中的彷徨,没有雨的方向,希望的翅膀,一天中展开,飞向天上……”
元旦,老五两口子带着女儿来看大姐家丽。保姆廖姐放假回大河北。孩子全由小玲照顾。小玲手忙脚乱。家丽看着心烦,想说你都生了几个了,孩子还带不明白。但何其庆在旁,家丽只能忍住不说。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