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娘家人多,也闹腾。家文时不时起身看看老太太。建国在里屋床上躺着,没脱衣服。只有美心,照排实理(土语:按部就班、有模有样)地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夜里两点,家文试老太太鼻息。微微弱弱,只吊着一口气。家丽叫醒建国,让他去把备好的寿衣拿来。大限恐只在旦夕。
家丽蹲在老太太床头,握住她的手,“阿奶,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老太太已经说不出话。
家丽、家文在床头守着。
建国、小年在外头,寿衣准备好了。
凌晨四点十八分,何文氏仙逝。
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是老死的。这个年纪走,算喜丧。
家丽放声大哭,家文抽泣。建国忙跌伤衣服,姊妹俩连忙把奶奶换了衣服。美心被哭声吵醒。起来,见老太太去世,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家丽回头瞪她一眼,美心哭声停止。
“还不给她们打电话!”家丽喝。
姊妹几个连同美心商量老太太的丧事。美心的意思是,从简,说老太太生前说过,不要大操大办。姊妹们都表示赞同,唯独家丽不同意,她坚持要给老太太办一个盛大的葬礼。众人无法,只好逗钱,不足的,家丽自己掏钱补足。和尚道士都请了,光超度念经就念了三天。引得美心不满,小声跟家喜嘀咕,“本来就是喜丧,何至于这么小题大做。”
家丽哭了七天,每天晚上都做梦,一会梦到小时候和老太太在江都小河边捉鱼,一会又梦到两个人坐船来淮南。家丽许久提不起神。如果说常胜去世,家丽不得不在物质层面担起家庭的重任,那么老太太去世,则让这个家的精神世界坍塌了重要一角。家丽自觉没有补天之材,力挽狂澜。
安葬地交给几个女婿去跑,照例,得安葬在舜耕山,在常胜旁边起个坟。可老太太老家的女儿,家丽们的姑姑得知消息,死活不同意,她自己病重来不了,定要派儿子把老太太的骨灰带回江都。
家丽不解,跟美心抱怨,“生前不问,死了来抢人!”
美心却说:“她是女儿,你是孙女,女儿嘴大,你说不过她。”
家丽气得要哭,她和老太太感情深,舍不得她走。家文劝姐姐,“落叶归根,既然姑姑有这份孝心,成全她算了,老人回乡,将来我们也有个由头回江都看看。”家丽恨道:“这个姑你们不知道,我是一清二楚,算到骨头里,她是怕老人一走,我们找她要房子,阿奶跟我来淮南的时候,家里的地和房子,都是她照看,这么多年没理会,都成她儿孙的产业,她心虚着呢!”
家文劝:“不都这样,卫国他妈去世,卫国去世,北头的老房子不也都被他外甥占着,这么多年,你不问,他也就不说。等于给他了。不过可能实在有困难。亲戚之间,算太清楚也不切实际,再一个,就算那两间房给咱们,咱们也没人去住,卖又卖不了几个钱,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们愿意麻烦,就让她们弄吧。”
句句在理。家丽思来想去,只能如此。没出五七,江都的姑姑果然派了大儿子开车来,把老太太的骨灰带走了。家丽少不了一大哭。美心看不惯这样子,私下跟刘妈说:“这老大,还没完了,以后我死了,估计她都不会那么伤心。”
刘妈听着扎心,只能劝和,“从小是老太太带大的,感情深。”
美心冷笑,“这话你说对了,谁带的跟谁亲,一点没错,这六个丫头里,也就老六是我带的,跟我贴心点。”
刘妈说:“也不能这么说。老大这么多年照顾家,也算尽心,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我看逢年过节也都给钱,孩子能做到这样,就不错了。”
美心掰开来说:“钱是一方面,人是一方面,人不对劲,给钱也不舒服。”两个人正说着话,路口来了三个人,一抬头,是秋林和丽莎,带着他们的女儿回乡。刘妈喜出望外,“怎么这展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