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像日本人一样,用四个字的名字。家丽提醒他,“动作小点,妈跟奶奶都在旁边呢。”建国道:“反正不能四个字。”家丽说:“你跟你儿子媳妇说去!名字就是个符号,也不值当什么,小冬有个同学不也四个字么,记得不,以前我们去开家长会,班里有个王旭龙奇。”建国吹胡子瞪眼,“妖魔鬼怪。”
说归说,过了一阵,名字还真就这么定下来。相比于孙女的名字,建国更操心小冬的工作。退伍有几个月了,工作没落实,小冬只能天天在家待着。他性格沉闷,不蹿,没多少朋友,只有几个同病相怜的战友,退伍回来,都趴着呢。世面不好,淮南企业好的就那几个,事业单位僧多粥少,想进的人挤破头。建国正想尽一切办法找路子。等的时间愈长,小冬愈是愁苦,又不能跟爸妈说,只好跟奶奶(姥姥)美心抱怨。美心的伤好多了,每天已经能去酱菜摊子看看,但就是不能久站,所以多半还是家丽看着。小冬往稀饭里放碱粉,美心提醒他看着点盖子,别扑了。小冬拿着钢精锅盖子,无限惆怅,“我就只能干这个,刷锅洗碗做饭。”
美心道:“反正等着也是等着,要不你去南方看看。”言下之意,找找你五姨。小冬泄气地,“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哪是五姨那个年代了,南方也不是遍地是黄金了。我去,只能抓瞎。”
美心道:“要不这样,你帮我卖酱菜,给你提成。”
小冬眼高手低,“阿奶!我哪是卖酱菜的人!”
美心诧异,“那你是什么人?”
小冬嘟囔着,“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但是知道我不是什么人。”他还一生襟抱未曾开。有补天才,可惜屈居田家庵。
小枫也是如此。左求右告,终于,欧阳家几个弟兄逗(土语:拼凑)了点钱,真给他报了个声乐班。欧阳的意思,该培养还是培养。虽不用她掏钱,家艺还是不得不泼点冷水,“正在变声期,学什么声乐,你家有几个有艺术细胞的?”欧阳讪讪地,“试试,不后悔,咱不亏欠孩子,再说我没有,你不是有么,你是在淮滨大戏院生的。”提起淮滨大戏院,又是家艺的伤心事,北头衰落,街里凋敝,连东城市场都不行了,北头的几个剧场,红风剧院,淮滨大戏院迅速衰落。红风剧院干脆关门,淮滨大戏院还强撑着,只是每个月也放不了几场电影,唱戏的就更少。家艺忽然怀旧,对欧阳说:“看看戏去。”
欧阳反应不过来,“什么戏?”
“去淮滨看看,有什么看什么。”家艺铁了心。
欧阳宝只好陪同。吃了饭,两个人溜达过去,初秋,淮滨路马路牙子边堆了不少梧桐树叶,几十年下来,路旁的梧桐树老粗,树冠遮天蔽日,使得老城区更显阴沉寂寥。淮滨大戏院在放《一声叹息》,欧阳嫌名字不吉利,但家艺执意要看。那就看。买了票,欧阳又去买爆米花,难得怀旧,跟年轻时候一样。进场,来看的没多少人,也不用严格按座位,两个人找了后排人少的地方。一边抓爆米花一边看大荧幕。这戏大概说了个婚姻危机的故事,何家艺看着看着,精神头顶不上,便靠在欧阳肩膀头子上睡着了。欧阳不动。给她靠。电影结束,家艺才醒。欧阳半边肩膀已经酸了。“去哪?”欧阳问。家艺说:“往国庆路那边走走。”
“绕一个大圈?”欧阳不懂家艺设计的路线图。
“正好去看看老六的婆婆。”家艺都想好了。
制药车间办公室,耳边声音隆隆。家文所在的第五制药厂改成佳盟药业,好歹活了下来。家文摘掉白色工帽,身后跟着个戴白帽子的小姑娘。她也摘掉帽子,短头发,圆脸,看上去二十出头。车间作业声太吵,说话都得大声。家文喊:“米娟!你坐会!我出去打点水!”米娟坐下。家文果然端着杯子出去打了两杯水寄进来,她一杯,米娟一杯。家文又从办公桌抽屉里摸出一张彩色照片,是小范去爬黄山时照的,相片一角旁边还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