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丽激动,“跑哪儿去了?!”
“我就在那算账,一抬头没人了。”丽侠委屈。幼民从里屋出来,家丽和秋芳已经披上衣服走出院子。幼民批评他老婆,“你说你能干什么事,大活人都看不住。”丽侠道:“腿又不长在我身上,谁知道他会跑。”幼民换个角度思考,“跑了也好,最好跑他妈那去,省得以后跟我们争。”
丽侠不解,问:“跟你能争什么?”
幼民道:“所以就说你大河北(读bo)来的脑子不够用,洋洋是长子长孙,又无依无靠,大哥将来肯定得把这老房子给他。”
“给他就给他,我们又不是没房子住。”
幼民伸手点了一下丽侠脑袋,“你说得轻松!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房子。”
丽侠道:“这破房,也不值几个钱。”
幼民抱怨地,“你到底懂不懂房地产,这房子不值钱,这地势值大钱!将来保不齐房子拆迁,那可是一大笔。”
丽侠看不惯丈夫的细比抠(土语:小气)样子,“要这么多钱留给谁?”
幼民被触动了,当即大发雷霆,“怪谁?!怪谁?!还不是你这个母鸡不下蛋!”丽侠不干了,不孕的原因早都水落石出,责任在男方,她不背这个锅,“汤幼民!你要不讲理,咱们就不过!”
“不过就不过!”幼民也在气头上,摔碎一只茶杯。
一夜没消停,家丽让小年带人,兵分几路,全田家庵地寻找汤洋洋。秋芳担心,“要不报警吧。”家丽说还没报失踪的时候。“是不是你们说什么被洋洋听到了?”家丽问。
秋芳仔细回想,“我们前几天讨论这事的时候,洋洋已经睡了,门也带上,说话声音也小。”听这话,家丽心里有数,汤洋洋睡觉轻,八成听见什么,心里受不住,才离家出走。
洋洋自小敏感。
淮河边、商场、老五最初住的老宅、学校、东城市场、亨得利钟表眼镜商店,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有洋洋的踪影。
小年对家丽说:“妈,报警吧。”
家丽给建国打电话,让他再想想办法,只是建国现在已经退居二线,人是调不动了,只能精神鼓励加亲自去找。家丽对小年说:“这事不能让你奶和老太太知道。”小年让她放心。
凌晨四点,几个人只能暂时各回各家。为民对秋芳说:“洋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爸妈都能从坟里跳出来。”秋芳也急,但又只能劝,“这孩子有分寸,应该不会出事,等一等,明天再找不到,就报警。”
二中,学生宿舍。上铺,两个孩子侧身躺着,左边是光明,右边是洋洋。洋洋小声:“哥,你别给他们打电话,我就在你这过一晚。”
“不打。”光明保证,又问,“你就这么着了?”
“不知道。”
“书也不读了?”光明说,“还是去找你妈?”
“不去。”洋洋答得铿锵。
“再怎么也得把书再读几年,就算不考大学,去打工,也得到年纪。”
洋洋一下哭了。他觉得这世上,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光明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就找我说。怎么也得把这几年挵过去。”洋洋不说话,黑暗中,只能听到呼吸声。下床的胖子打呼,光明拿脚后跟磕了一下床板。
呼噜声停止。
光明又说:“我们这种情况,是一点错路不能走。走错一步,万劫不复,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洋洋道:“你还有二姨。”
光明劝,“有有什么用,只能说有口饭吃,大事情,还得自己替自己做主,家里就这么大能耐,不是不使,是根本就使不出来。要求太多,也只是为难父母亲人。所以,尽可能只靠自己。像我,假如不考重点中学,初中毕业随便考个技校出到社会上,能怎么办?可能最好就是去工厂里做做工,一辈子就这样了。你想过么?你这辈子打算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