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思进门就一阵干嚎,光打雷不下雨。
隔壁病房的病友听着都觉瘆得慌。
人还没走呢,干吗这样。嚎完,他又跟卫国讲了许多大道理。卫国气息较头一天更微弱,“大哥……光明……你……多照顾点……”
克思嘴上说得好听,“那肯定的,你放心,我大侄子怎么可能不照顾,我们陈家,也就剩这点骨血了,卫国你别想这么多,好好养病。”
有他这句话,卫国觉得面没白见。但他知道,在大哥家里,大嫂说了算。少不得又跟大嫂说说,算是“托孤”。克思去外头买烟。陶先生一个人在病房看着卫国。
实话说,卫国和陶先生关系还算不错,他一向十分尊敬大嫂,加之都是寿县人,还有一层乡情,情感上更近一些。只是后来卫国娶了家文。家文生了光明。家里的风头光景,一下被家文抢了个遍。陶先生打心眼里恨家文。她不怪卫国,只怪家文克夫。
“嫂子——”卫国欲语泪先流。
“好好养病。”陶先生在戏里。
“以后……光明他……”
“你放一千个一万个心,我陶某人对天发誓,会顾光明一辈子,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他们娘俩一口饭吃。”
为国挣扎着起来,要道谢。
陶先生连忙,“睡好睡好,别动。”
卫国只好躺好。
陶先生又坐了一会,待克思回来,两口子一起坐公交车回家。车厢最后头,两个人并排坐着,无话。突然,陶先生冒了一句,“我跟你说找好看的老婆真的要慎重,克得厉害,成反比,都可能克死人!”
“封建迷信。”克思是唯物主义者。
“什么迷信,眼面前摆着呢,不由得不信。”陶先生白了丈夫一眼。
克思岔开话题,“光彩这次考试考多少分?”
“语文的90,数学80。”陶先生直言不讳。
克思不说话。一年级的时候还可以,二年级再往上,光彩的成绩直线下跌。没人敢说什么。
只有小健老婆小云私下说:“随她亲爹,亲爹是傻子,生出来的孩子能有多聪明?”
小健呵斥,“你懂什么?!”
小云好笑,“我有什么不懂的,老祖宗有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看光彩那愣样,根子就不正。”
“你闭嘴!”小健对小云喝。
该见的都见了。卫国还想见见光明。有日子没见儿子了。可又担心把光明找过来,一不小心传染上病怎么办。这是医院,病菌最集中的地方。最后一家人商量决定,让光明来,但不让他进病房,只是站在门口,给卫国看看。
这日,下午放学,小健去接光明。年轻女老师不放,问:“你是他什么人?”
“他哥。”
女老师不相信,“他多大,你多大?”
小健解释,“他爸是我小舅,辈分差得大。”有个年长的老师路过,说也有这种情况。又问光明,他到底是不是你哥。
“是我哥。我小哥。”
女老师惊诧,“哎呦,还小哥,那还有大哥了。”
人接到。小健骑自行车一路带光明到医院。走廊长长地,小健在前头走,光明在后头跟着。“快点。”小健催促。光明跌跌撞撞加快脚步。到病房前,表姐小忆拦住光明。向内望,一屋子人,男女老少。闪出一条缝,给病床上的卫国让出视线。
光明看到爸爸了。
卫国凝望着他,伸出一只手。
光明就这么静静站着,他还不能完全理解死亡。他要往里走,小忆连忙拉着他。她是大人指定的守卫。
“再看一会……再看一会……”里头有人说话。
光明只好背着书包,在门口静静站着。小健出来说,“看看你爸爸,多看看。”光明不做声,就是看。
屋里头,家文、春华、春荣、敏子、惠子、智子都掉